這首曲子是他獨立完成的,和譚柏無關。從前,他的每一首歌裡都有譚柏的存在。
十一年前,兩個懷揣着音樂夢想的年輕人約定了闖蕩樂壇,一同寫歌。十一年後,這條路上隻剩他踽踽獨行、形單影隻。
原來告别一個人,是這麼簡單的事。
談雲川閉上眼,眼淚砸在琴弦上。
朦胧的夜色遮蓋了他的狼狽,談雲川放下吉他,主動詢問池慕準備了什麼節目。
“我?”池慕頭皮發麻,“我當觀衆,看你們表演。”
“那可不行。”蘇聽荷笑道:“還得靠你撐場子呢。說吧,唱歌還是跳舞?或者,現場演一段。”
演戲是不可能的。萬一發揮不好,傳出去就淪為了笑柄。池慕思索着應對的辦法,很快有了主意。
他拿起小鏟子,奮力地挖起了沙子。這動作稍顯滑稽,引來了周圍人歡快的笑聲。
“小池,你是和沙子過不去嗎?”蘇聽荷實在忍不住了。
裴嘉之沒笑,他配合着池慕,在沙灘上搭建起了城堡的雛形。
“請看。”池慕拍了拍手上的沙子,“這就是我的作品。”
一座奇形怪狀的、用沙子堆就的粗糙建築。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趙明遠張了張嘴,譚柏誇不出口,談雲川略帶懊惱地瞪了池慕一眼。
多好的表現機會,全給他浪費了。
“晚上的海風好冷,吹在身上涼飕飕的。”蘇聽荷站起身,抱着肩膀瑟瑟發抖。“我回别墅披件衣服,誰和我一起?”
她環視了一圈,目光定在池慕臉上。
“小池,你表演過了,方不方便陪我走一趟?”
池慕沒多想,當即應了。
由于是暫時離開,林宛白便沒派攝影師跟着,隻是叮囑他們早去早回,免得錯過後頭的環節。
海邊到别墅就幾步路的距離,蘇聽荷神色掙紮,叫住了埋頭走路的池慕。
“小池,我能不能找你幫個忙?”
池慕猛地停下腳步,驚訝地轉過頭。
夜色如墨汁般濃稠,他看不清蘇聽荷的臉,卻能從她斷斷續續的叙述裡,聽出明顯的懇求。
“我和趙明遠是和平離婚,比起婚姻,我更看重事業。”蘇聽荷說着說着哽咽了,“但是,當我回到熟悉的領域時,卻被告知無戲可拍。早知如此,我就不該結婚。”
“姐,别哭了。”池慕笨拙地安慰道:“事情總會有轉機的。”
他懂蘇聽荷的感受,人一旦到了某個年齡,就會經受全方位的壓力。即使是他,也面臨着來自部分觀衆的挑剔。質疑他在二十八的年紀,演穿着校服的高中生。
盡管外表看不出變化,可心性終究是不一樣了。
“小池,你比我年輕,來日方長。”蘇聽荷苦笑道:“我算是看透了,什麼影後實力派都是浮雲,我們這個圈,隻能進不能退,退了就回不來了。”
在冰冷的現實前,什麼寬慰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池慕閉口不言,默默傾聽。
“你聽過付子安導演嗎?”蘇聽荷言歸正傳。“他回國了。”
這三個字足以壓過海浪翻滾的波濤聲,池慕腳下一滑,差點沒站穩。
“我聽過。”他故作鎮定,“姐,我和你明說,我經紀人想找他,找不到。”
“付子安是難找,尋常的途徑是聯系不上他的。”蘇聽荷頓了頓、似乎難以啟齒。“你、你有沒有問過裴嘉之?”
池慕腦子裡的弦“啪”的一聲斷了。
“沒有。”他生硬地回答,顧不上體面。“這是我的事,為什麼要牽扯到裴嘉之?”
“小池,對不起,是我冒昧了。”蘇聽荷連連道歉。“付子安導演的試鏡機會太難得了,我一着急就——”
“姐,我明白你的苦衷。”池慕作出了承諾,“我願意幫忙。我保證,如果我能和付子安導演溝通上,一定向他推薦你。”
一碼歸一碼,他生氣是真的,想幫蘇聽荷也是真的。
“小池,謝謝你。”蘇聽荷擦了擦淚,“我剛剛不是有意提裴嘉之的,是因為有朋友透露給我,裴嘉之和付子安是舊識。”
“付子安家境貧窮,是靠着裴家的資助上了大學。據說,他和裴嘉之關系很要好。所以,我是想告訴你,找付子安或許不必舍近求遠。”
海浪沖擊着岸邊的礁石,蘇聽荷的話沖擊着池慕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