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軍看似龐大,敵衆我寡,卻也隻能從峽谷一字長蛇地走進來,而這戰形恰好是一把鍘刀,能任意切去敵軍首尾。他若能對付一千人,那便切一千人進來,能對付一萬人,那便切一萬人進來。
打頭的若是辎重,那更是天助我也。
辎重兵一不拿兵器,二不穿铠甲,車上推着的不是糧草金銀,便是精良兵器,一旦斷去首尾,便如同待宰的肥羊。隻要後路堵得徹底,援軍一時半會兒進不來,把辎重兵屠光,便能搶了東西往山上跑,再往四方逃竄。
哪怕援軍趕到,也無法追擊,一旦追擊便會大亂了方寸,“敵軍”隻能咬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
這件事誘惑太強,優勢太大,先機占盡。
稍有不慎,他們便會進入必敗之地。
但他已有了對策,哪怕匪徒無意做此安排,他也要誘匪徒傾巢而出,再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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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兩日,大軍便抵達了涼州城外。
這一夜,士兵徹夜在此地搭建營寨,搭得也比之前精細了許多,說是大軍要在此地多停留些時日。
營寨四周挖出了三尺深、四尺寬的壕溝,又立了一圈渾身紮刺的路障。每隔一定距離又有一處高高的瞭望塔,有士兵在上面輪班盯梢。
周祈安躺在紮好的帳篷裡,聽外面“叮叮當當”的聲音響了一夜,到了天蒙蒙亮時才漸漸安靜下來。
第二日一早起了床,出了帳篷,又見整個營寨靜悄悄。除了哨兵和巡邏兵,其他士兵忙了一夜,此刻都還在帳内睡覺,夥夫淩晨給大夥兒做了頓宵夜,今天一早也罷工了,讓大家自己吃點幹糧墊吧墊吧。
周祈安在帳前伸了個懶腰,一擡頭,見天空碧藍無比,飄着大朵大朵的白雲。
雖無法準确定位,但此處大概是甘肅連着青海的那一片區域,草原與戈壁相接,遠遠地還能瞧見雪山。
正值農曆七月,剛入中伏,一年中最炎熱的時節,此地卻涼爽舒适,早晚還有些冷飕飕的。今日淩晨他還凍醒了一回,翻出一件灰狐裘蓋在了棉被外,這才暖和了些。
而正放風,便聽中軍營帳前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傳來。
守在營帳前的近衛聽了聲音,眼力見十足地伸手撩開了簾子,周權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懷青和五名副将。
馬倌牽來了七匹馬,周權便踩着腳蹬利落地上了馬。
七人身穿便服,身上隻戴了把佩刀。
懷青卻牽着馬繩遲遲也不上馬,狐疑地道:“大哥,以防萬一,要不我們還是在裡面穿個軟甲吧!”
周權一身黑色長袍,腰間系了條玉帶,左手攥着缰繩,右手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聽了這話,周權控馬轉身,看向懷青道:“一走一動,身上叮啷作響的,見了唐卓不怕尴尬嗎?”
懷青心想,隻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唐卓。
尴不尴尬的,哪有保命要緊?
但大哥說得也對,七個人單刀赴會,若唐卓真想造反,他們生不生、死不死的,也不是多穿一身軟甲就能改變的。
唐卓此人絕非陰鸷狡黠之輩,說好聽了,為人坦坦蕩蕩,說難聽點,行事沖動,有些不計後果,哪怕要反,他也隻會大刀闊斧地砍過來,絕不會設計陰害。他們太過防備,讓唐卓看出來,反倒容易激起異動。
但以防萬一,他們也在附近布下了兵力。
等到了涼州軍營,若是碰到突發情況,他們和門外副将之間以摔杯為号,副将與埋在附近的三千騎兵之間則以煙霧彈為号,大軍營寨又在附近,可以随時機動,剩餘的便聽天由命吧!
而正騎馬踱出營寨,便見周祈安從一旁帳前竄出來攔路,問了句:“大哥,懷青哥,你們是要出去嗎?”
懷青道:“去趟涼州軍營。”
周祈安狐疑地道:“涼州軍營?就你們幾個,不會是找涼州城守軍統帥吃酒去的吧?”說着,拉住了懷青馬繩,擡頭看他,“能不能帶帶我?”
懷青看向了周權。
周權道:“跟上來吧。”說着,踱出了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