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流浪者忌憚第五交易點,可阿年不會,因為她就出生在第五交易點,在内城區裡聽着報時聲長大。
這明明就是她找不到鑰匙的家。
可惜,她沒趕上交易點的兩次撤離,也失去了華夏公民的身份認證,無法求救也沒辦法進入已封閉的内城區,所以隻能找了塊她挖得動,離第五交易點最近的地方,搭建成自己的地窩子。
在這裡住了大半年,阿年基本沒在地窩子附近見過其他流浪者靠近,所以一看到陌生人,就忍不住有點憂喜交織的心跳加速。
憂的是,貿易區是不是發生什麼變化,讓流浪者們準備試探封閉的第五交易點,阿年這個之前不怎麼惹人注意的小不點,将直面流浪者帶來的任何危險。
喜的是,奇怪女人看着和自己類似,都是黑發黑眼黃皮膚,會不會也來自華夏,那對方能不能在回家的時候,順便把自己也帶走。
阿年在這裡生活了一年多,也在其他無防護的交易點内,撿了一些值錢的金銀首飾,她可以全部拿來當“路費”。
當然,這些湧動的心思,全部掩藏在阿年近乎雕塑,呼吸放輕的動作中。
因為第五交易點第一次全員撤離的時候,阿年被家人惡意抛棄,第二次駐守人員撤離的時候,阿年也陰差陽錯沒趕上。
她這個運氣差的,都不敢相信自己能等到可以順路帶她回家的同胞。
有的時候,期待太久,就會害怕。
而和忐忑不安的阿年不同,“奇怪的年輕女人”禾一欣根本就沒發現不遠處,有個比周圍沙土面高一點點,基本沒有起伏的小土包裡面躲着個小孩。
資源匮乏的藍星被封存為源天體保護區,人類離開藍星後足迹已經邁向浩瀚星海後,紀年方式已經更疊到新曆。
禾一欣突然出現在陌生的環境中,視線切換站穩後,身體慣性就快過思維,第一反應開啟“新曆人類”保命三步——
第一,呼叫公民手環自帶的個人智能管家;
第二,自動檢測陌生環境的空氣成分、周邊輻射、重力數值等外界潛在危險;
第三,觀測自己的防護器具狀态變化。
結果腦内呼叫半天,沒有任何智能管家語音回應,視線内也沒有列出環境分析報告,連身上都沒有彈出什麼防護面罩和隔離膠囊服。
無防護狀态下,隻有五分鐘的自救時間,去找到庇護所。否則隻能在輻射潰爛、中毒猝死、缺氧充血等等死法之中,随機挑一個或幾個。
禾一欣有些慌,摸索全身發現除左手腕的手環外,身上隻有簡單衣物。
她的呼吸輔助口罩呢?她的精神指标檢測耳機呢?她到底被缺大德得送到了哪裡?
雖然暫時沒有感到異樣,但牢記于心的保命本能,讓禾一欣顧不得細想,開始觀察周圍環境,準備就近尋找庇護所。
可等她擡頭,在藍到仿佛能包裹大地的天空中,看到那顆明亮的發光天體後,動作就不受控地慢了下來。
新曆人類已經離開太陽系多年,太陽和藍星都隻存在資料影像、文字描述之中,充斥着撤離藍星的那批前輩,無限的眷戀、思念和歌頌。
甚至有個流傳度極高的說法,太陽和藍星對人類有着特殊的安撫效果,哪怕是從未去過太陽系的新曆人類,隻要站在藍星上,看到太陽,都會感到被無限庇護的安全感。
對于每個自出生後,就和防護器具不分離的新曆年輕人來說,這個說法就和廣告差不多。
星域開拓至今,什麼宜居星球他們沒見過,還全星域無代餐?僅太陽系限定?
但現在,禾一欣有點信了,因為在現在無防護的狀态下,她除了直視陽光,雙目有些刺痛外,沒有任何不适感。
禾一欣因為生病,常年生活在恒溫的療養生态園,對環境變化很敏感,有的時候星球潮汐引力異常,園區的引力警報器沒來得及響,她都能提前感到頭暈和全身肌肉痛。
她連吸兩大口空氣,又在原地轉圈走了走,感覺有種說不上來的舒适感後,開始雙手捂臉。
“不會吧,這真的是藍星?實驗成功了?”
“幸運之神,今天是想不開了?”
“那什麼時空悖論,不起效了?”
明明上一秒,她還呆在環境模拟室,邊配合換手環邊聊天,在不嚴肅不正經的輕松氣氛中,猜今晚園區的特色菜是什麼。
結果下一秒,莫名的抽離感之後,她就無防護地站在陌生環境中,一臉懵。
誰懂啊?誰懂啊!
不是說穿越時空的實驗特别難,目前還屬于假說階段嗎?
禾一欣覺得,自己的義務教育知識,有點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