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越擡眼看了一下蕭楠翊:“你不是一向不對集團的事務感興趣嗎,怎麼想起問我這件事了。”
蕭楠翊看着蕭越将沸水注入茶壺,茶葉在水中翻騰舒展開,釋放出悠悠清香,她細細聞了一下。
等等!這茶葉和茶香,怎麼有些像上次在陸顔家裡泡的茶。
蕭楠翊眼珠緩緩轉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抿了抿唇說道:“我就随口一問罷了,畢竟那個公司是……是……”
蕭楠翊本想說清湖公司是陸顔在管理,可這兩個字到了嘴邊怎麼也說不出口。
蕭越倒是毫不避諱:“想必你已經跟陸顔見過面了吧。”
蕭楠翊聽到這句話心頓時跳得極快:“是的。”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她爹,這老爺子真是……
蕭越吹着滾熱的茶湯,喝了一口:“北江醫院新區的項目本身就是我們蕭氏拿下的,加上我覺得醫療這一塊兒往後還會有更大的發展前景,清湖現在内部一團亂,正是拿下他們的好時機,天時地利人和都占齊了,這筆買賣完全是共赢互惠。”
蕭楠翊沉住氣:“那這樣說來你是在幫陸顔收拾爛攤子了?”
蕭越笑了一下:“你也可以這樣理解。”
蕭楠翊站了起來:“你根本就不是在幫助她,你就是看中她手裡的股權罷了,清湖在北江一共占比百分之四十六,光是陸顔一個人就占了百分之三十,等蕭氏收購成功,陸顔什麼都不剩,那你讓陸顔怎麼辦?”
蕭越并不與蕭楠翊計較這些話,依舊品着茶:“這是陸顔親自找我商議的,你大可以去問問她,看看是不是她自己的意願。”
蕭楠翊深吸一口氣:“爸,蕭氏已經很成功了,你收那麼多公司來幹嘛?就算你要收購醫療公司你為什麼就非得收購清湖?那是陸顔一手做起來的公司啊,當年穆正死的時候留了這麼多漏洞,都是陸顔一個一個補上的,現在正是她意氣風發的時候,你怎麼就……”
蕭楠翊停頓了一下,心裡生出了一陣酸脹感。
蕭越盯着眼前的茶杯,又擡眼看着蕭楠翊,慢悠悠說道:“你知道的還不少。”
蕭楠翊閉了嘴,她也不後悔将自己這些年查到的事情說出來,畢竟在蕭越的眼皮子底下,她蕭楠翊做什麼不會讓她這個爹知道呢,蕭越都會一清二楚。
蕭楠翊見這件事已經成闆上釘釘,蕭越志在必得,她隻好作罷。
蕭越哼了一聲:“上次庭溪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媽媽不說是因為擔心你,你知不知道你媽媽聽到你差點犧牲,她在家卧床養了半個月才好!我今天告訴你蕭楠翊,你以後要是再敢做出這麼不負責任的事,你最好有命回來,你就好好看我怎麼收拾你!”
蕭楠翊咬着唇,半晌才憋出幾個字:“知道了……”
“出去!”蕭越将冷掉的最後一口茶湯倒在一旁,重新斟滿了熱茶。
蕭楠翊黑着臉走出書房合上門,輕輕跺了下腳,雞湯給這爹炖來簡直是白喝了!
随後她又歎着氣,一碗雞湯和股權相比,傻子都知道肯定選股權了,她這爹這麼精明的一個人,到嘴的肥肉還肯丢了不成?
蕭楠翊原本想回卧室,但心情欠佳,便想着去頂樓看看風景算了。
蕭楠翊站在露台,從靜谧的山上朝下凝視,光怪陸離的城市霓虹如同宇宙絢爛的星系,在暗夜的脈絡中穿梭遊走,燈光閃爍跳躍,色彩相互碰撞,整個霧城的活力與喧嚣都流動在眼前。
蕭楠翊貪婪地呼吸着冬夜的醉人氣息,腦海中都是陸顔的身影。
她隻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明明陸顔都已經親口說出她們已經沒有關系,還笑自己蠢到為了一句輕飄飄的承諾等了她九年。
蕭楠翊此刻隻想來瓶二鍋頭一醉方休。
九年,于正常的時間觀來看,确實很長,蕭楠翊自己也這麼認為,可當她每天都想着與陸顔曾經的點點滴滴,好像這九年也未能遍曆世間萬象,也從未讓她記憶中的青春完全褪色,與陸顔在一起的日子仿佛恍若昨天。
甚至關亦舒還曾經笑話蕭楠翊,為什麼快二十八歲的人看起來才不過十八九歲,說她完全屬于不催老的那一類人。
蕭楠翊也隻是笑笑,或許是因為自己還活在以前罷了,連記憶,容貌,身體也都沒怎麼變化過。
她每個月依舊要去一次一中附近的小店吃飯,那是陸顔讀書時期最喜歡的一家炒飯。
她會經常給陸顔寫詩,買下每一年的生日禮物,雖然從沒寄出去,大大小小的禮盒在書房角落整齊疊放着,蕭楠翊曾想,等着陸顔回來的那一天,她将會親手交給陸顔。
她也會在每一次比較重大的案子結案之後,買個陸顔喜歡的草莓蛋糕,回到家裡窩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細細品嘗,最後一個人收拾好桌上的垃圾,洗澡,刷牙,睡覺。
她也總是會買同一品牌的水蜜桃味硬糖随時放幾個在兜裡,想陸顔的時候便會吃下一顆。
蕭楠翊每一天除了辦案,日常生活簡直平淡如水,連最基本的社交也不想有,身邊的朋友全都是高中和警院的同學。
蕭楠翊就像隻驕傲又膽小的鴕鳥,埋在自己的舒适圈裡,她害怕改變,也害怕陸顔再見到自己時會感到陌生,于是她從未讓自己的世界被歲月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