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慕這句話帶着很深的敵意。
但蕭楠翊臉上并未有任何不悅,這句話在鐘慕的嘴裡反而帶着酸味兒,蕭楠翊倒有些想笑。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我和她是真心相愛的呢。”蕭楠翊聳了聳肩。
她又說道:“不過我覺得我挺有福氣的,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可能是菩薩在保佑我。”
蕭楠翊說完後還發自内心地笑了笑。
鐘慕面色陰沉,侵略性的眼神逐漸加深:“你真覺得你能給陸顔幸福嗎?”
“什麼意思。”蕭楠翊很快接上話。
“陸顔跟你分開了九年,這九年你就沒想過,她是怎樣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地位。”
蕭楠翊不動聲色:“你想說什麼。”
鐘慕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陰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蕭楠翊,慢悠悠道:“我和她在葉城的那些日子,她總會在我面前提起你,把你誇得天花亂墜,可在我看來,你也不過如此,你真不覺得你自己很懦弱嗎?讓陸顔一個人為你們蕭家的鬥争承受這麼多痛苦。”
蕭楠翊鼻息間深吸一口氣:“這件事因為我的個人問題,确實讓陸顔受了委屈,可我現在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不會再讓她陷入這種境地。”
咖啡廳的音樂本該輕緩,不知為何音響裡卻傳出一陣急促的鋼琴聲,蕭楠翊喜歡茶,不太愛喝咖啡,以前進了咖啡廳總是會覺得烘焙咖啡的味道又悶又苦,她承認自己确實不太符合蕭家大小姐的身份,連席佳有時候都會對她感到無可奈何,笑話她每天除了辦案就是讓自己縮在殼裡,不知道出去社交,不知道霧城上流圈子的一切,甚至連每種咖啡不同的味道與名稱她也不想去了解。
她與陸顔重逢不過四個月,在一起還不到六十天,蕭楠翊便能清楚的感知到陸顔新的習慣,新的喜好。
新的習慣,新的,喜好……
一瞬間,蕭楠翊似是聽到了紙張被撕開扔在心裡七零八落的餘聲。
“您好,您要的咖啡。”服務生動作輕緩,将咖啡端至蕭楠翊面前。
蕭楠翊正準備開口說自己并沒有點單,鐘慕率先回應了服務生,待服務生走後,鐘慕開口道:“試試看吧,手沖的耶加雪菲,陸顔最喜歡的口味。”她很是優雅地撥弄着攪拌勺,戲谑地看着蕭楠翊。
陸顔最喜歡的口味,可自己卻從未在陸顔的口中知曉,她喜歡喝這款豆子。
蕭楠翊瞬間感覺到自己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太自然。
鐘慕酌了口咖啡:“哦對,我忘了,隻有我才知道陸顔在葉城的時候喜歡喝這個口味。”
“你到底什麼意思……”蕭楠翊握緊左拳,抑住心裡逐漸燃起的酸楚和憤怒。
鐘慕似乎洞悉了蕭楠翊的一切,她窺探到了蕭楠翊心裡最深處的自卑與壓抑。
她知道這些年,蕭楠翊不曾出現在陸顔的世界,她們兩人錯失了九年的時間,九年可以讓很多人,很多事改變,時間是最為殘忍的東西,所有人都被這看不見觸不到的殘忍禁锢在這彈丸之地。
“從我和她認識開始,得有五六年了吧,都是我在陪着她,我聽她笑,看她哭,她喝了酒之後特别迷人,她發呆的樣子也很讓人心疼……”
鐘慕勝利般地笑容狠狠将蕭楠翊的心理防線擊碎,她得意地挑着眉,面帶笑容卻吐出緻命一語:“隻有我,才是真正陪伴,看着陸顔蛻變成長的那一個人,而你,隻不過是仗着自己與陸顔曾經的過往在束縛她,她早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陸顔了,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你拿什麼去愛她?就憑你們之間的回憶?”
鐘慕又搖了搖頭:“真是可笑……”
“夠了!”蕭楠翊氣急敗壞,眼裡生起霧氲。
她最不願讓人堪破撕開的痛,都被鐘慕條條細數,光明正大的陳列擺放在陽光下一覽無遺,她已經聞到自尊被毒辣的光燒焦的味道。
“你和陸顔在一起隻能是傷害她,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們蕭家根本就不會接受陸顔,更何況都是女人,難道你要帶着陸顔私奔嗎?就憑你一個小警察的工資?”
鐘慕喝光最後一口咖啡,起身離開。
蕭楠翊全然忘記手上的疼痛,狠狠錘在自己腿上。
喘氣,深呼吸,循環這組動作,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那天她麻木地開車回到陸顔家,麻木地洗完澡,除了那一個荒唐的夢,她覺得自己僞裝得太好了,好到陸顔并未察覺到自己的情緒,她也選擇性失憶忘掉與鐘慕見面的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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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楠翊抑制心裡的酸楚,她承認是自己太過于無能,才導緻與陸顔浪費了這些麼多年的大好青春,她哭得聲嘶力竭,房間内回蕩的哭聲讓陸顔心間揉出褶皺。
她抱着蕭楠翊,試圖緩解她的情緒,可蕭楠翊根本就不給她這個機會,掙脫開她的懷抱。
蕭楠翊捂住自己的眼睛,因不停哭泣逐漸手腳發麻,喉嚨一抽一抽地呼吸,
“你該恨我的,陸顔,是我的懦弱才讓我們兩人之間生出這該死的疏離感!要是我當年再勇敢一點,我們是不是就不會分開……要是我那年,随着你一起去葉城,我們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遺憾,我多想守護在你身邊的人是我,和你一起成長的人也是我,看着你笑,陪着你哭的人也該是我!都是我沒用!是我沒用!”
蕭楠翊大口呼吸着,吸入的空氣全都一股腦彙聚在頭頂,她死死拽住胸口的襯衫,往後退着步子:“都是我欠你的……是我不該對你死纏爛打,所以才讓你一個人承受這麼多不該屬于你的痛苦!或許你那年對我說的話沒錯,我們本該是平行線,我們本不該有交集。”
蕭楠翊的意識開始渙散,腦袋裡像是塞滿了棉花,雙眼彙聚到一個點,眼前泛起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