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天望洲山上一片霧蒙，陸顔醒來的時候身旁的人已經出門，覆着一絲淺淡的餘溫逐漸被涼意代替。

蕭楠翊在禦江苑的房子需要好好收拾一番，兩人早就商量好這幾日搬家，于是讓陸顔在蕭宅暫住幾天，再加上梅倩蓉早已聯系好了醫院的專家，陸顔得再做幾個檢查她才肯放心。梅倩蓉一想到陸顔自己跑去東州做手術，身邊又沒個親近的人照顧，不由得心疼，生怕陸顔營養跟不上，讓蘭嫂每天換着花樣給她炖湯補身體。

紗布前幾天已經拆掉，腹上傷口的疤痕在開始慢慢消褪。

陸顔看着淩亂的床單與自己身上淺淡的吻痕，昨晚蕭楠翊幾近瘋狂，不停向她索吻，索要，黑夜裡隻有隐忍的喘息與歡愛的肆意，但又不得不克制，壓抑的哼鳴讓陸顔更為上瘾，

手到現在還好酸。

陸顔自顧自地笑，将床單與被套取下，又去浴室好好洗了個澡，換了身幹爽的衣物才走出卧房。

蘭嫂正在餐桌前準備早飯，眼尖地看見陸顔正下着樓，手裡還抱着床單，她連忙走上前去接過陸顔手裡的物件：“陸顔小姐，這些交給我來做就好，夫人特地囑咐過我要好生照顧你，以後有什麼需要吩咐我就是。”

陸顔一時間還有些不太習慣被人這樣伺候，朝蘭嫂微微颔首：“好……麻煩蘭嫂了。”

“哎喲，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這是我的工作，您又是小姐最重要的人，可不能讓你委屈了。”蘭嫂一手抱着床單一手攙扶陸顔下樓，生怕陸顔摔着。

陸顔坐到餐桌前，朝樓上探去，整個大廳悄然無聲，隻有後院的廚房内零星穿出的竈具聲。

蘭嫂這時為陸顔端上一碗營養羹：“陸顔小姐，小心燙，慢慢吃。”

“蘭嫂，蓉姨和蕭叔呢？”陸顔接過營養羹。

“夫人和董事長早上要是沒有特别的事，都會一起去山上走走，說是強身健體。”蘭嫂笑着說。

陸顔點頭道：“噢……對了蘭嫂，過兩天我想親自下廚做一頓飯，你有空可以帶我去廚房熟悉一下嗎？”

蘭嫂有些為難：“這，這……這怕是……”

陸顔擡頭握住蘭嫂的手對她報以微笑：“蓉姨不會為難您的，我也是想好好感謝二老對我的照顧。”

蘭嫂眼轱辘轉了轉：“行吧，但是陸顔小姐要注意，别讓自己傷到了，不然我到時候給你打下手吧？”

“好，謝謝蘭嫂了。”陸顔笑得溫婉大方，蘭嫂不由得感歎這姑娘實在是太溫柔。

—

天氣預報顯示，一連幾日霧城都會下雨，寒冷空氣似乎在與今年最後的冬季末尾做告别。

段鴻康與另外幾位警員的遺體已由專機運送到霧城北江機場，再由專車送至霧城殡儀館，這天上午幾乎整個刑警局與市裡部分領導書記都在殡儀館進行追悼。

段鴻康的家人在冰棺旁哭得聲嘶力竭，眼睜睜看着白發人送黑發人，段鴻康的老母親滿頭白發，抱着冰棺痛哭，一旁的妻女雙眼紅腫，為上香的領導和同事們鞠躬緻謝。

天色陰沉如晚夜，空氣濕潮得衣物都能擠出水，蕭楠翊膝蓋隐隐作痛，隻得用手不斷揉搓。

關亦舒看着她，可憐道：“又開始痛了？”

“習慣性揉兩下而已。”蕭楠翊抿抿唇，老毛病總喜歡沒事找事。

何玉清扶起段鴻康的老母親，不斷安慰，雙眼已是通紅，張軒正與其他幾個組的隊長在裡外忙上忙下。

儀式完畢後，一行人乘坐警隊大巴回到局裡，緊接着就是内部大會議。

氣氛低沉，所有人坐在座位上一言不發，何玉清站在前端，雙手撐着桌沿：“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說實話，我比在座的各位都要痛心，但我們必須化悲痛為力量，盡快偵破案件。根據上級領導與聯合專案組指揮部的指示與安排，現暫由張軒任職一大隊一組隊長，蕭楠翊任職二組隊長，除了二組調取兩名警員前去一組報道，配和一組繼續開展工作，其餘部門保持原狀。”

蕭楠翊眼神帶着疑惑看向何玉清，隻見何玉清朝她點了點頭，壓下她的想法。

沒有祝賀，也沒有議論，好像所有人都料到會是這樣的安排，蕭楠翊也根本不在乎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她隻想盡快搞定這次的行動，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沒理由在這種小事上分神。

南州公安廳昨晚給何玉清傳達消息，在緝拿代軍的行動過程中，代軍頭部遭遇了槍傷，現目前還在醫院搶救，能不能挺過來還是兩碼事，如果不是昨晚海風夠大，埋伏在暗處的狙.擊手射偏，估計代軍早就沒了命。

熊隐一直在南州四處奔走，一夜之間發生了太多事，代軍差點被人滅口，毒蜂也下落不明，熊隐不得不懷疑這是頌萊做的局，黑吃黑，實在太常見。

照片裡頌萊正叼着煙回過頭，左眼的黑洞填不滿邪惡的罪念。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當初項語死後，熊隐像是走火入魔，不停搜集，取證，搞摸排，抓人，審訊，敲報告。那一陣子毒.品的價格也跟熊隐的精神狀态上升到同一水平，瘋了往上漲。

禁毒局三番兩次找到她談話，勸她别把手伸太長，熊隐直接嗆了回去差點沒把同僚得罪完，抓毒不僅是禁毒局的事，她熊隐也隻不過是順着線索把幾個毒頭給鏟了，她還沒想着邀功呢，倒是有人開始心慌起功績該如何分配。

原本那日以為隻是再平常不過的搜查，熊隐照樣闆着臉，踹開門直接舉槍，卻沒想到屋内不止是X集團手下的毒頭，還有一群暹國人，其中就包括頌萊。

誤打誤撞和頌萊打了個照面，一時間槍聲四起，混戰就此展開，但由于警力不足，她們并未提前得知這次交易有暹國的介入，而暹國這幫人的火力又如此兇猛，頌萊看到警方節節敗退，更是狂傲得直面警察扣動扳機。

熊隐埋伏在一旁，找準機會踢掉頌萊手裡的槍與他厮打在一起，可這頌萊也并不好對付，熊隐很快敗下陣，脖子被他死死掐住，生與死隻是一瞬。

走馬燈般的回憶快速閃過，她松開手，不再掙紮，想着這樣死去也好。其實她知道，什麼都知道，項語死後她也就死了，不要命的查案，也隻是為了逃避自己的罪責，她有愧于項語，有愧于項景，有愧于自己。

氧氣逐漸稀薄，眼珠是快要爆開的脹痛，一片猩紅，她選擇與血霧蒸發。

可項語的聲音突然落在耳邊，滾燙襲來，燃燒的火焰焚滅了她心間的反叛。

熊隐在最後關頭拾起手邊的碎木碴，狠狠朝頌萊的眼睛上刺去。

頌萊發了狠的尖叫她聽得好舒坦，壓抑的絕望神經得到了釋放，就這樣叫吧，使勁叫，最好眼睜睜看着自己發不出聲音這般痛苦死去，熊隐此刻如鬼魅，既然她選擇活，那罪孽就得被狠狠撕破。

頌萊在嚎哭，熊隐在狂笑，不可控地掉淚，直到肩膀生出灼痛，她倒在地上，看着奄奄一息的頌萊被人拖走，門口女人模糊的身形，她很确定那就是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