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景趕緊打開房門,隻聽那聲玻璃摔碎後,整棟别墅就完全安靜下來,她先是蹑手蹑腳走到樓道處觀察,确定樓下沒人之後她才折返回陸顔的房間。
就在扭下把手準備進門時卻發現陸顔從屋内落了鎖。
沒辦法了,救人要緊。
項景猛地一腳踹開房門,不見陸顔在床上,她快速跑到另一頭,才看到陸顔痛苦地蜷着身體靠在床櫃邊。
她蹲在陸顔身邊仔細觀察了幾秒,這下完蛋了,看她這樣子,明顯是……
項景瞪大眼睛,心快跳出嗓子眼,趕緊抱起陸顔就往浴室跑。
“放……放開我……”陸顔從喉嚨裡艱難吐出幾個字。
項景也不管,直接把她放進浴缸裡,扭開了水閥,随後又沖到樓下,繞開打碎的古董花瓶,跑到酒櫃旁的制冰機,往盆裡瘋了似的填着冰塊,她在這幾天已經了解到鐘慕飲酒的時候喜歡放冰塊,而現下正好需要這個東西。
待盆裡裝滿了冰,她快步跑上樓,這時候浴缸的水差不多已經到了陸顔的上半身。
一大盆冰塊叮鈴咣啷地落入水中,陸顔雙手抵在胸前,頭歪至一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冷……”
“陸顔,對不起了,你暫時隻能待在這裡面……”項景說完又迅速取了張毛巾,給她擦着臉上的汗。
“你這幾天有沒有吃什麼東西?回答我!鐘慕有沒有強迫你吸.毒?”項景小聲又緊張地問她。
陸顔昏昏沉沉搖着頭:“除了每天有人送飯給我……我沒有再接觸任何東西……”話音落下後她突然睜大眼睛,眼部周圍早已是紅了一大片,側眼看着項景。
“你的意思是……我……”
“該死!絕對是有人偷偷在給你下藥!”項景怒罵道。
陸顔額頭的青筋冒得兇狠,整張臉泛着慘白,她緊緊閉上眼,抵抗着蔓延在體内的殘酷。
快撐不住了,她不由得抓緊項景的襯衫央求。喉嚨嘶啞得厲害:“殺了我……殺了我……”
項景捏緊拳頭,朝屋外看了看,随後小聲對陸顔說道:“陸顔,你想想蕭楠翊……”
蕭楠翊……
蕭楠翊!
陸顔顫抖的手逐漸松開,充着血絲的雙眸緊盯着項景:“你是誰……你為什麼……會知道楠翊……”
項景握住陸顔的手,雙眼變得濕潤:“我和阿蕭,是過命的交情!”
陸顔用手撐住腦袋,強迫讓自己清醒,痛苦的神色連帶着項景看了也跟着心驚肉跳。
“楠翊……你和楠翊……是同學嗎……”陸顔流下淚,萬蟻噬骨的滋味在逐漸侵蝕她的大腦,肌肉劇烈抽搐,血液在體内胡亂碰撞,她不得不又開始抓住項景。
“是……我和她是警校的同學,我們是最好的朋友……”項景用手使勁擦去淚,從褲兜掏出一塊手表對着陸顔說道:“這塊表,你肯定不陌生,阿蕭她一直帶着這塊表,對吧?”
項景的手表已經變得如廢鐵,停留在不屬于當下的時間,這塊表已經破損得走不動了,在一次火拼的時候被人用鋼棍砸到,損壞了屏幕和電池,而這款手表國内幾乎沒幾家可以維修,索性她隻好取下帶在身邊。
陸顔緊皺着眉頭,嘴角扯出一絲牽強的笑,聲音微弱:“是……她手上,一直帶着這塊表……那這麼說……你是……你是警察……”
“對,陸顔,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陸顔,你得熬過去,把這晚熬過去就好,你想想楠翊,想想你還沒做過的事,不要放棄,楠翊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她說你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子,我以為她誇大其詞了,但現在,我同意她的說法。”項景朝陸顔點着頭,為她打氣。
“陸顔,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你相信我,熬過這個階段就沒事了,我陪着你,我陪你一起。”
陸顔這時全身痛得仰起頭,喉嚨發出陣陣哀鳴。
現在所有人都救不了她,連蕭楠翊也不行。
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動,痙攣,此刻她隻是一張薄弱的紙片,被随意塗改,揉捏,被殘忍的抓出褶皺。
陸顔的指甲總是修得平整好看,沒有一絲多餘,可如今項景的手卻被她無意識地撓出血痕。
項景任由着陸顔抓撓,她知道這個過程極具絕望,她得替蕭楠翊陪伴陸顔。
身體似被一隻強勁的手抛在空中無助地搖晃,陸顔連呼吸都開始變得麻木,眼前出現重影,濕潤的發絲黏在側臉和脖頸。
身體緩緩滑了下去,淹沒在水裡。
咕咕咚咚的氣泡響在耳畔,冰涼的柔軟包圍着她,似乎這樣才能好過一些。
周圍一切都變了個樣,鼓噪的熱風拂在臉上,江潮拍出有節奏的音韻在斜堤,霧濃得如同那日清晨的無人之境。
她擡腳邁進水裡,松軟的泥沙逐漸下陷,水位一瞬間沒過膝蓋。
恍恍惚惚聽見一陣清脆的吉他聲,風帶過那人的嗓音。
“吻住黯淡潮汐
就像刻下你的印記
計劃完美規避
暫停夢境舊收音機
……
誰想逃避她的眼睛
夢裡不是我的呼吸
誰把碎片拾起
碰撞出
淅淅瀝瀝……”
她轉過身,看見蕭楠翊正在舞台上抱着吉他清唱。
燈光溫暖又迷蒙,音樂廳的陳舊木材氣味混着淡甜,是蕭楠翊身上的味道。
腳下江湧消失,裙袂蕩在小腿上擦出幹燥。台上的人彈了幾個和弦後擡眸,定定凝望她。
“蕭楠翊。”陸顔輕輕喚了她一聲。
大廳内漾出回聲,一陣又一陣。
蕭楠翊彎起嘴角朝她笑,把吉他放在支架上,跳下舞台,向她走去。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蕭楠翊站在她面前,沒有踏上陸顔所在的階梯,隻是仰頭看她。
眼裡的人帶着幾分委屈又說道:“我等你好久,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