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楠翊跟在男人身後進了側門,天色已完全暗淡。由于前幾天廠裡出了事,現下也沒有人進出,蕭楠翊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他身後,傷口的藥已經快一周沒有換,此刻痛得厲害,頭上的血也浸濕了帽子,她每晚還把帽子清洗幹淨挂在屋外晾好才睡下。
那是蕭氏旗下一個運輸公司閑置的倉庫,離陵江路不遠,之前是用來存放貨物的地方,還專門請了人員早晚看管,後來運輸公司遷到另一個區,這個倉庫也就暫時空了出來。
有一次警局裡要進一批新器材,但由于事先沒有商量好,等貨車開到局裡的時候才發現沒地方可以存放,于是蕭楠翊想到還有個空餘的小倉庫,應該夠用,就上報給了何玉清,并且還是免費存放,可解決了何玉清的燃眉之急,連連誇贊蕭楠翊腦袋聰明。
蕭楠翊找到管理這個倉庫的負責人,得到了鑰匙,後來她卻忙得忘記這回事,久而久之這鑰匙也一直讓她放在身邊,負責人更是不好問起,蕭楠翊本就是大小姐,以後整個蕭氏都是她的,區區一個倉庫,大小姐要就要了,她可不能多說什麼。沒想到如今那倉庫竟成了蕭楠翊的庇護所。
蕭楠翊跟着男人向下走去,幸好這廠區内都是一堆堆木材,她足夠有躲藏的地方,不然還真沒辦法。
直到看着那個庫管走進加工間,那是割據木材的地方。蕭楠翊輕手輕腳靠在一邊,仔細聽着裡面的對話。
“說好的三十萬,怎麼隻有十萬了?”
“你大爺的,警察又沒抓到人,不是讓你鎖好倉庫門嗎!”
“我鎖了呀,誰知道她把窗戶給打碎了逃走的,我可不管啊,你必須得把剩下的二十萬給我補上,我可是冒了巨大風險給警察打的電話,誰知道他們以後能不能查出來我做的僞證啊!你小心我把真相告訴給警察啊!”
“行,錢就在割據機後面,你去拿吧。”
“這還差不多。”
隻聽見一聲悶響,随後是男人倒地的聲音。
“你個哈麻批還敢威脅老子!老子今天就送你上西天!”
蕭楠翊從縫隙望過去,另一個男人将庫管扛起來放在帶鋸機上,用麻繩把他死死綁在上面,庫管迷迷糊糊掙紮着,又被男人狠狠扇了一個耳光。
随後男人掏出手機撥下電話:“唐公子,事情我已經在辦了,他絕不會造成威脅,隻是,我的那份錢……哎呀,好的好的,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他挂上電話,陰笑着對庫管說道:“兄弟,你可别怪我,要怪啊,就怪錢這玩意兒,比你這條賤命重要。”
說完他拉下電閘,帶鋸機開始運轉,隻要再過半分鐘,庫管的正個身體就會被齒輪割得一分為二。
“不要啊!錢我不要了,都給你!你放了我,放了我!”庫管苦苦哀求。
“你當我傻啊,放了你,那我怎麼辦?你啊,就乖乖的……”話還沒說完,男人直直跪倒在地上随後暈了過去,蕭楠翊繞過他,挪動步子,跟着帶鋸機的速度走在庫管身邊。
“你……你是那個殺人兇手!”庫管見到蕭楠翊後,眼睛鼓得跟金魚似的,死死瞪着她。
“殺人兇手?行吧,我就是殺人兇手,那我可得見死不救了。”蕭楠翊雙手環胸,一臉漠然。
“我……沒有!沒有!你是被冤枉的!都是他,都是常木生叫我這樣做的!我隻是拿錢辦事啊,你趕緊救救我吧,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眼看着鋸齒快要靠近他的裆下,蕭楠翊很及時地按住暫停鍵,但她并沒有着急為男人解開麻繩,而是掏出他褲兜裡的手機,給熊隐打去了電話。
半小時後,等熊隐帶着警員趕到現場時,隻剩下兩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蕭楠翊則不知去向。
常木生和庫管周斌分别在不同的審訊室接受訊問,而常青在接到自己姑媽打來的求救電話時,明顯慌了神,他這堂弟怎麼就這麼糊塗!出了這種事那他自己的仕途該怎麼辦!
常青挂下電話後趕緊帶人去到刑警局,準備問個一二三出來,沒想到卻被何玉清叫人直接堵在門外。
熊隐第一時間将消息告知給了何玉清,審訊期間何玉清讓民警查了一下這兩人的背景,原來這常木生,竟然是常青的堂弟。
他倒想看看這次常青能變出個什麼花來,自家人栽到了警察手上,做僞證,污蔑國家公職人員,意圖殺人滅口,并且這些事情都與X集團有關系,常青怕是隻能走到這個位置了。
何玉清終是能夠揚眉吐氣,現在熊隐不僅是拿到了血液和屍骨樣本,常青也将面臨上頭的問責,他拿出以往的氣勢,給手下的警員下令,每個人必須做到盡忠職守,除了刑警局的人可以進出審訊室,其餘人員均不可擅入,包括督察組,何玉清是一再容忍常青的無理要求,要調查他的屬下他可以由着常青的變本加厲,可常青現在連破晶行動都想要參一腳進來,還真是給點顔色就敢開染坊了,讓他這刑警局局長接下來還怎麼順利開展工作?
常青氣急敗壞,準備想給上頭打電話讓領導施加點壓力在何玉清身上,卻沒想到何玉清比他還要先一步出手。
常青親眼看着常木生在審訊室抱頭認罪,氣得差點咬碎後槽牙,何玉清則是回到辦公室悠閑地喝起茶來,今天這杯茶是他這半個月以來喝得最順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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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手表被人扔在柔軟的床上,隻發出一聲細微的悶響。項景着實沒想到别墅的這一片區域根本發送不了任何信号出去,她歎了口氣,走到陽台上點了支煙,卻隻是沉默地欣賞着藍色煙霧淺降跳動。她并不喜歡抽煙,至少在沒有當卧底之前,她一直保持着健康的生活方式。
手表靜靜躺在淺灰色床單上,在那旁邊,是一封還未給出的手寫信,信封有些許新鮮折痕,看得出她才寫好沒幾天。
回别墅之前,她有想過把這封信交給冷竹,但還是忍住了心裡的沖動,不讓她看到也好,省得讓自己還有念想,更何況她這麼危險的身份,要真讓鐘慕知道,豈不是害了冷竹。
項景咬開爆珠,深深吸了一口,濃郁的紅酒味在口中散開,這是她從南州帶到霧城剩的最後一包煙了,還有幾根,心裡竟生出莫名的不舍情緒,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舍這最後幾根煙,還是僅僅隻見了四次面的那個女人。
她橫沖直撞地闖進她心裡,如此驚奇又神速,那夜的浪漫狂奔,手心裡握着的柔軟,嘴唇的熾熱溫度,帶着水氲的雙眸,風情萬種的身姿,第一次見面竟會把人看了個遍,盡管她當時已經神志不清,如今隻能記起隐隐輪廓。
項景嘴角微揚,目光停留在手指上纏繞的煙霧,一同将她卷進深邃的晚夜,享受着黑暗,緩緩吐出一串白色直線氣體,用最後的星點火焰抵在信角,炙烈映在疲憊眼睛裡似是勃動的那顆紅色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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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5.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