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扔桶裡清醒一下。”

項景倒吸一口冷氣，又快速閉上嘴，對上蕭楠翊的眼睛，兩人同時望着彼此。

唐子健站在旁側雙手抱胸：“下不了手？要不要我幫你？”

“怎麼會……”項景沉住氣，看似随意地笑，一秒後笑容落下，提起蕭楠翊的後領就往水桶裡塞。

“我老闆讓你說！趕緊的！”項景使勁按住她的腦袋讓她浸在水裡，死死咬住牙不讓自己紅眼。

蕭楠翊劇烈抖動着身子，桶裡面的水一股河腥味，不知道被嗆了多少口進肚子裡，雙腿在地上亂蹬，窒息感瞬間從心口竄到顱内，在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項景一把将她從水裡帶出。

蕭楠翊猛烈地咳嗽，額頭碎發緊貼在臉側，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殺了我……你有種就殺了我啊！”

項景緊攥着她的襯衫：“你别敬酒不吃吃罰酒，講啊！”

鐘慕咧着嘴，欣賞着蕭楠翊的尊嚴此刻被自己踩在腳下的模樣，無比痛快。

見蕭楠翊一直沒開口，項景始終重複着剛剛的動作，蕭楠翊一次又一次被窒息的恐懼摧毀，徘徊在死亡邊緣，項景臉上也因為蕭楠翊的撲騰沾滿了水珠，或者是眼淚，誰又知道呢。

就在項景想要繼續将她從水裡提出的時候，鐘慕直接伸手進水裡，按住項景的手，感受着蕭楠翊在水中不停抽搐的動作。

項景喘着氣，阿蕭已經明顯堅持不了了，她的目光與鐘慕的利眼重合，兩人就這樣看着對方。

“鐘慕！”

一聲呼喊打破此刻的局面。

鐘慕給陸顔注射的劑量隻有一半，但由于身體的原因，陸顔還是花了一些時間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迅速回憶了一下，又起身看着周遭的環境，這裡應該是碼頭，河浪翻湧聲從側方一直傳到她耳邊，隻聽見旁邊的倉庫裡有聲響，她按住腦袋，下車直奔裡面，一眼就看見項景正把蕭楠翊整個人塞進水裡。

心裡轟然一聲，她無法想象蕭楠翊此時的痛苦，也估不到項景内心的煎熬，鐘慕是魔鬼，是瘋子，她是想借項景的手殺掉蕭楠翊嗎？

“鐘慕！”陸顔想要上前，卻被人攔在五米之外。

“鐘慕，你放了楠翊，你放了她……”陸顔央求到，她卸下了她所有的尊嚴，她的榮譽，她的地位，她可以替蕭楠翊去死，她可以不要自尊，她甚至可以讓鐘慕命令自己做任何事，唯獨不要蕭楠翊就這樣死去。

她在企圖把鐘慕當成可以救蕭楠翊命的人。多可笑，但她不在乎。

鐘慕皺了皺眉，揮手讓人退到一邊，陸顔掙脫開束縛，直接走過去跪在鐘慕腳下，抱住鐘慕的腿：“我求你……你饒她一命，我以後聽你的話，我以後都聽你的！鐘慕，你别……别這樣……”陸顔痛哭着，扯住鐘慕昂貴的束褲。

蕭楠翊這時讓項景給帶出水裡，鐘慕在看到陸顔出現後就放開了手，項景沒理由再繼續，也不能再繼續。

蕭楠翊已經快沒了半條命，活脫脫被鐘慕給折磨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鐘慕自上而下看着跪在她面前的陸顔，享受着陸顔的眼淚和祈求，可陸顔越是這樣，她越是感到一團怒氣正在往上不停地竄越，不停地燒灼她。

陸顔的黑色褶裙已被地上的灰塵沾滿污垢，雙腿也蹭得灰撲撲，往日的端莊，沉靜，優雅全都不複存在，她隻是不停地哀求，不停地，向鐘慕示弱。

蕭楠翊雙眼被河水浸得通紅，血婺似是要噴薄而出：“陸顔……不要……”

不要求她，不要向黑暗妥協。

夢境成真，陸顔真的在向魔爪走去，這遍地的陰寒，她被淋濕，血水在往外竄，驟風四起，地下的塵湮将她雙眸灼刺。

蕭楠翊好痛，她從沒有見到陸顔可以如此不顧一切地在人面前抛棄尊嚴，好像在這一刻所有的道德理念，身份地位全都不複存在，陸顔不是陸董，蕭楠翊不是蕭警官，現在她們隻是兩個易逝又堅定的聖靈，在為對方拾續熾火，代價是燃滅自身。

她何德何能讓陸顔摒棄自身的榮光，換她的命，她甯可死掉都不要看到自己的愛人如此狼狽。

她使勁扭動着身體，想要挪到陸顔的身邊，唐子健這時狠狠一腳踢中她的後背，長時間的供氧不足，胸腔一時被壓迫，蕭楠翊一口鮮血噴灑在地上，倒在陸顔面前。

陸顔見狀痛喊出聲，連忙想要上前抱住她，卻被鐘慕拽起頭發，轉而用手固住她的後腦勺，讓陸顔留在自己身邊。陸顔吃痛隻能由着鐘慕的動作緩緩站起身：“鐘慕，我求你，你要我怎樣都可以，你放了她……好嗎……”

鐘慕把槍收在腰後，捏住陸顔的下巴：“你知道我最痛恨的是什麼嗎？”

陸顔想搖頭，但臉頰被死死固定住動彈不得，隻能被迫看着鐘慕冷厲的雙眼。

“是你這麼高高在上的人為了蕭楠翊連自己的尊嚴都不要，你賤不賤呐？啊？”

陸顔的脖頸被鐘慕扣着，殘酷的局面冰冷的話語一針一針刺破她為數不多的美好夢泡，怎麼罵都可以，鐘慕想要把自己當成一條狗也可以，她隻要蕭楠翊活着。

唐子健這時蹲在蕭楠翊的旁邊，扯起她的頭發，讓蕭楠翊的脖子亮在兩人面前，露着寒光地鋒利刀刃抵在血管上，隻需輕輕拉動，蕭楠翊就會像一條在陸地上垂死掙紮的魚，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啊！不要……不要！”陸顔想要上前攔住唐子健的動作，被鐘慕用力拽住手腕。

“想讓她活？”鐘慕問她。

陸顔眉頭緊鎖，淚珠一顆一顆挂在下巴，拼命點頭。

鐘慕歪頭谑笑，似是玩味地挑眉道：“當着她的面吻我，我考慮放過她。”鐘慕并不會考慮，她隻想看着蕭楠翊帶着心痛死去，殺人先誅心，這是鐘懷槿一刀又一刀割開鐘慕白嫩的皮膚時最常說的一句話，那時候的鐘慕，不過才十三四歲，仇恨從那時起變成一道道歹毒的傷疤刻在她的膚體，邪惡反複将她吞噬，日日夜夜。

“不要……陸顔……”蕭楠翊嘴裡的血一絲，一彈，一點，一滴，像是紅雨沖開了蛛網，垂落得驚駭。

陸顔偏不了頭，隻有用餘光看着蕭楠翊，捏緊了鐘慕的風衣，又對上她的眼睛。

蕭楠翊就這樣看着陸顔一點點靠近鐘慕，用力搖着頭，脖子上早就被刀擦出了血痕。

就在這時，突兀的聲音在倉庫另一角響起，所有人都沒料到是他。

“你放開陸顔！”

方澤手上握着一把炸彈控制器，拖着腿走向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