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顔迅速觀察着蕭楠翊身上的傷,上半身的襯衫幾乎全都是血迹,黑色褲子看不出什麼大概,但陸顔知道她腿上的傷肯定還沒好。
“你可以起來嗎,還可以走嗎?”陸顔撫摸着蕭楠翊的腦袋,也不知道剛剛那一下碰撞會不會造成内傷。
“可……可以,我得把你平安帶回霧城啊。”蕭楠翊做着深呼吸,試圖變得清醒起來。
“好,你帶我回去……”陸顔又哭又笑,抱着蕭楠翊坐起來,倉庫兩頭都有槍聲,現下根本不能貿然沖出去,陸顔不得不開始尋找着路線,突然發現另外一角也是個出口,隻是要經過一截沒有遮擋的空地。
陸顔沉下心,挽起蕭楠翊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用力将她扶起,找準機會準備帶着蕭楠翊離開。
毒蜂從倉庫的尾處進入,剛好是唐子健的位置,就在毒蜂看到前端的鐘慕在奮力抵抗,準備擡槍射擊時,被唐子健用塑料筐砸中了手腕,槍一下子掉落在地,毒蜂叫嚣着,讓身後的小弟砍死唐子健,幾個矯健的馬仔拿着砍刀步步緊逼他,唐子健一身蠻力,一手舉起一個塑料筐就朝馬仔掄去,毒蜂則是趁着這個空餘的時間在濃煙裡尋找自己的槍。
項景在一邊阻擋着另一批馬仔的進攻,一把把砍刀削鐵如泥,能看得出這些全都是毒蜂有意訓練的一批人,招招緻命,每一次的落刀都是沖着大動脈砍,一時間被纏鬥得無法騰出身,她能保住自己不被亂刀砍死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金屬被火光映射,毒蜂終于找到了武器,咧開嘴發出戾笑,用腳踢開那些被炸裂的碎渣,重新撿起槍,這時唐子健正擊倒最後一個馬仔,肩膀上就中了一槍,唐子健迅速提起身旁的馬仔抵在自己面前,毒蜂的子彈全都擊中了自己的小弟。
唐子健也順勢滾在一旁,沒了動靜,毒蜂喘着氣,慢慢靠近唐子健,以為他也中了槍,誰知道就在腳步接近唐子健的左手時,他突然睜眼,将右手抓住的尖管刺進了毒蜂的腹部。
毒蜂吃痛用手捂着自己的傷口,連連後退朝着唐子健舉手射擊,一槍打中了他的腿,唐子健直接飛身上前,右手臂膀掄了個大大的弧度,借力将鋼管插進毒蜂的腦袋,就在前一秒,他的腹部也中了一槍,他倒在毒蜂身旁,咬着牙将毒蜂手上的槍取下,緩緩站起身,闆下保險按鈕,對準了正在不遠處的蕭楠翊,這個位置,沒有遮擋物,他能夠清晰地看見蕭楠翊正和陸顔打算趁亂離開這裡。
陸顔一邊觀察着蕭楠翊的狀态,一邊扶着她移動,餘光卻不經意地看見一頭似是猛獸的毒眼正盯着她們,她的後背在一瞬間如針刺,如雪浸。
唐子健扣下扳機的一瞬間,陸顔扯過蕭楠翊護在自己懷裡緊緊抱住了她。
一聲槍響。
殘血濺在空中,燃燒,翻湧,如同懸崖上絕無僅有的熾烈之花,血灼痛了蕭楠翊的雙眸,被焚炙得睜不開眼,烈火與之交纏着凄慘的美豔。
蕭楠翊一同與陸顔被後坐力帶動跌倒在地上,她喘息着,呆滞,一呼一吸變得緩慢又小心。
溫熱的液體,在慢慢浸濕她腹上的衣物,隔着布料也能感覺到那是緻冶緻純的紅,染透着木芙蓉味道的白衫。
她逐漸忘了該怎麼呼吸,滾燙燒灼着眼角。腎上腺素在快速釋放,心跳與血液此刻緊密運動,蕭楠翊隻覺得一切陷入了緩慢。
是因為她此刻動作的迅疾,眼睛沒辦法反應過來的快速。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把陸顔緊緊抱在懷裡,她想說些什麼,喉嚨嘶叫出扭曲的悲戚。
陸顔咳出血,伸手摸她的臉:“别哭……”
蕭楠翊的眉間,鼻翼,嘴角,似有似無地,在緊皺,在縮聚,在顫動,她想用手擦幹淚,但她得捂住陸顔的傷口。
“蕭楠翊,這次,換我保護你……”陸顔彎起笑容,抹去她臉上的淚,可怎麼都擦不完,她總是這樣,不流淚的時候幹巴巴的,隻要一哭,就沒完了。
“陸顔,你别說話了。”蕭楠翊有些過分冷靜,隻有她自己知道抖得不成樣的身體已成痙攣的狀态,她隻是捂着傷口,她隻能捂住傷口,她不知道這一槍到底有多深,陸顔都吐血了,是該有多深呢……
陸顔扯下脖子上的項鍊,顫抖着放進蕭楠翊襯衫的左貼袋:“這裡面……有……有鐘慕的犯罪證據……”
蕭楠翊飛快地點着頭,睜大雙眼努力看清陸顔的臉:“好,好,陸顔,别說話,别說……”她低下頭,死命咬着唇不肯松開,似乎嘗到了一絲腥甜。
陸顔痛苦地笑,指尖覆在她的唇上:“會咬壞的……”
終于還是忍不住張開嘴痛哭出聲,蕭楠翊拼命搖頭:“陸顔,别這樣對我,别這樣對我……我求你,我求求你……我該聽你的話,我該好好和你在一起,案子我不查了,我不查了……我不當警察了……别離開我……啊……啊……”
蕭楠翊哭得像個走丢的孩子,無助又可憐地嘶喊,意識逐漸模糊,似乎這個聲音不該屬于她自己。
就在唐子健準備放第二槍時,手腕被關亦舒的掃堂腿一腳踢中,槍.械掉落在遠處,緊接着她又是淩空一腳,直直踢在唐子健的胸膛上,由于唐子健遭到幾處槍傷,行動大大打了折扣,隻得已退為守,阻擋關亦舒的進攻。
蕭楠翊的眼淚滴落在陸顔臉上,不停地說着話:“我帶你走……顔顔……我帶你去醫院,我們去醫院……”蕭楠翊試圖抱起她,就在快要起身的時候,背部卻一陣燒灼。
子彈穿進她的身軀,開始升起耳鳴。
蕭楠翊緊皺着眉,跪在地上,陸顔的身軀随着蕭楠翊的動作緩緩落在地上,蕭楠翊倒在她的懷裡,将她的手緊緊握住。
鐘慕喘着氣,獰笑着,手裡的槍又朝着關亦舒射去,項景在打鬥中發現了鐘慕的動作,順勢一腳把毒蜂的馬仔踢到鐘慕的槍邊,這一槍直接爆了馬仔的頭。
鐘慕偏過頭望着項景,兩人視線交彙的瞬間,直接對準她開了一槍。
項景用手擋住臉縮緊了身子,卻沒想到自己身後有個馬仔提着砍刀倒在了地上。她喘着氣,咽下口水,看來自己的身份沒有暴露。
關亦舒聽到了不遠處的槍聲也不敢周旋太久,她什麼武器都沒有,隻好邊打邊退,這時維蒙和她的手下也帶着武器趕來倉庫,關亦舒見到後直接三兩步蹬上旁邊的鐵梯破窗逃跑。
維蒙跑到鐘慕的面前,用泰語說道:“鐘小姐,走吧,警察快到了!”
鐘慕點頭,抓着項景的衣領:“想活命就跟我走!”
眼看着警察還沒到,項景心一橫:“好。”随後跟在鐘慕身後。
鐘慕把槍扔給了維蒙,走到陸顔身邊将她一把抱起,“蕭楠翊,陸顔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她和你死在一起。”
蕭楠翊不肯松開的手還是滑落而下,眼睜睜看着陸顔被鐘慕抱走,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嘈雜與尖鬧聲于火焰燃燒之間在耳邊無限擴大,她聽見心裡震耳欲聾的嘶喊,喉嚨卻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啞聲,灼燒的火焰好像要把她挫骨揚灰,汩汩而出的暗紅液體将她牢牢鎖在地上,而後一片漆黑。
那個夢,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