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衆人早已竊竊私語起來,有說路衡一鳴驚人的,也有說謝衍川不知藏拙,欲與皇子争高下的。
謝衍川這才意識到他不該過分表現,見到旗鼓相當的對手帶來的欣喜,竟是讓他輕易便忘記了皇家威嚴不可挑釁。
可就是在謝衍川站在台上驚慌無措之時,他身邊的路衡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将兩人的手高高舉起。
“謝小公子卓爾不群,當與本宮共奪魁。”
台下傳來了參宴大臣的一陣陣壓低了的聲的驚呼,謝衍川看到了那一張張驚訝的表情。
謝衍川有些惶恐,他的手心滾燙到滲出汗來,想要抽走,卻被路衡微涼的手緊緊握着。
他轉頭看向路衡,想求對方恕罪,卻再次與那雙好看的眸子對上。
那是真正看到對手的眼神,是珍惜又重視的欣賞。
謝衍川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今日真是酣暢淋漓。”他聽到路衡這麼說。
後來謝衍川就不出意外地和路衡交好起來。
路衡性格淡泊,沒有皇子的架子,讨厭拜高踩低的人,欣賞真正有本事的人。
他們攜手相伴了整個童年,經曆過相同的風雨,成為了彼此堅定信任的摯友。
謝衍川十六歲随父出征,是路衡來送的行。
他們再一次握緊了對方的手,路衡的神情是擔憂的,眼神裡卻是滿滿的堅定。
“等你凱旋。”
那過去的一幕幕在腦中不斷翻飛重現,謝衍川驚訝地發現,路衡的容貌在不知不覺的年歲中變得成熟而堅毅,與兒時那溫馴的模樣似是大相徑庭,可那隐隐透出的桀骜,卻是再也隐藏不住。
他又如何能想到,他們會在二十年後再次成為對手,卻是為了路知。
可路衡的那雙眸子卻一如往昔般堅定,就像是曾經往日的那雙交握的雙手,那一句句“我信你”,都是任憑時光流轉也注定成為的那永遠不可抹去的痕迹。
謝衍川做不到不站在路衡身邊,做不到生出半點二心。
而路衡此時的目光早已是能完全洞察他内心所想的一般,是那樣勝券在握。
那是帝王的模樣。
謝衍川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是暢快又釋然的。
他堅定地與路衡四目相對,收獲了那熟悉的堅定神情:“臣沒有不贊同。反之,臣不僅贊同陛下的舉措,還不得不承認,陛下心中所猜測的那些,确實是臣的内心想法。”
這下倒是姜述忍不住開口了:“你打什麼啞謎?”
“陛下認為臣心仁慈,除去恭王不是臣真心的想法。”謝衍川對姜述笑了笑:“而臣不反對的原因,隻有一個。”
“什麼?”姜述問。
“他不反對,是因為恭王威脅到的人是路知。”路衡勾了勾唇,目光坦然又欣賞:“衍川與吾,真真是交心的摯友。不僅想到一塊去,也能做到一塊去。為了愛人,會不會也與吾一般,變成一個茹毛飲血的冷心之人?”
“是。臣不反對,正是因為路知。所以陛下說,路知可以是陛下的愛人,那是陳述,也是敲打。”謝衍川直視路衡:“野獸會為了吃食變成厮打撲咬的亡命徒,臣不會,因為臣不是野獸。而陛下,就更不可能變成那般人面獸心的模樣,那不是我認識的陛下。”
“難為你了。”路衡的笑容終于出現了一些暖意,身體像是放松了下來,向後靠下,半倚在椅背上:“竟把吾想得那樣好。”
“陛下不想傷了與阿述的兄弟情誼,自然也不能厚此薄彼。”謝衍川也笑得輕松:“這下陛下還懷疑臣嗎?”
“本就沒有懷疑。吾隻是可惜,用點帝王的猜忌權術,也沒見着你怕掉腦袋而打消念頭的樣子。”路衡作出惋惜的模樣:“罷了,你本就是個認定了就不放手的人。恰好正應如此啊…棋逢對手,才更為得趣。”
“陛下既是想給機會,又何必調侃臣。啊,接下來的話,要陛下恕臣失禮了。”
謝衍川說罷,露出一個充滿江湖俠氣的笑。
他循着記憶裡的模樣,對路衡攤開手掌,做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邀請姿勢。
“路衡,敢不敢與我謝衍川,再來痛快比試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