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她和紮克斯并不算熟,真正熟悉起這個人反而是在他死後。
但雖不熟悉,紮克斯給她留下的印象卻确實是所有已去之人裡最深刻的了。
一個性格很開朗的特種兵,安吉爾總是形容他為小狗,就連薩菲羅斯也說過他像小孩。說話的時候語氣總是微微上揚,不管談論什麼話題時都能給人帶來一種愉快的感覺,就像秋日原野上金燦燦的太陽,照耀到麥穗上時,會帶來暖和歡快的香味。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ν]-εγλ0000年底,科學部門征用了49層的戰鬥模拟室來驗證寶條的實驗數據,明明已經勒令士兵在門口看守,禁止一切無關人士進入,結果這個黑發特種兵還是一臉好奇地走了進來,四處打聽這裡是在做什麼。
其他研究員都因為這個不速之客而惶惶不安,在紮克斯靠近的時候低聲提醒他離開。唯有她主動地朝紮克斯看了過去,腰闆挺直,姿态自然,不似其他研究員一般略微佝偻着背部俯首低語,落下的話音絲毫沒有被刻意削弱。
那時她尚不知紮克斯和那幾位1st之間有什麼淵源,因而也十分流暢地一秒切換到“達索琳”的營業狀态,挂起和煦的笑容。
“寶條博士需要借助特種兵的戰鬥模拟室來測試一些樣本的戰鬥數據,不過因為樣本危險性極高,所以我們一般不會讓科學部門以外的人士進來。”她簡單地解釋道,卻不忘在話語中暗示些什麼。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就發覺寶條往他們的方向輕飄飄地瞥來一眼。
“既然來了就趕緊進去,不要啰嗦。”
在溫和的外表下隐藏一絲不易察覺的惡意,是她最為擅長的事情。
比隔岸觀火要更惡劣些,她總是樂于看不同的人落入狼狽不堪的境地。
“什麼,進去什麼?”
寶條不耐道:“快點到訓練室裡去。”
“啊?為什麼?”
“我這樣偉大的實驗你怎麼可能理解呢?趕緊進去。”
這位不速之客一臉茫然地進入到戰鬥區域了。
一開始是實驗編号相對靠後的樣本,在紮克斯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亮起尖利的獠牙咆哮着往面前的人類疾沖過去。
然後被秒了。
黑發的特種兵顯然對此狀況也始料未及,怪物分崩離析化作碎末消散時,怔忡也如牆壁上的血迹一般顯眼地亮在他的臉上,紮克斯迷茫地看了看逐漸變得空無一物的戰鬥區,而後撓了撓頭,又低頭看了眼手上的兵器——一把不能再普通的神羅标配長劍。
或許意識到了什麼,這位2nd士兵驟然挂上一抹十分耀眼的笑容,幾乎是小跑到他們面前,語氣上揚,語速歡快,就像一隻在主人指令下飛快銜咬住玩具球的小狗,背後的尾巴搖出殘影。
“我成功戰勝那隻怪物了哦!怎麼樣?”得意洋洋的語氣。
她往寶條的方向瞥了一眼。就在不久前,這個特種兵拔劍之前,她親愛的領導還在說什麼“我可愛的虛拟數據快打敗這個實驗樣本,來證明我的天才吧”,結果剛說完數據就被秒了。
她沒忍住笑了一聲。在寶條看不到的地方,綠色的眼睛裡寫滿漫不經心的嘲諷。
寶條的臉色十分難看:“怎麼可能……我可愛的數據怎麼會這麼輕易打敗,難道是我設定的數據出現了錯誤?看樣子你的運氣很不錯。”
紮克斯:“什麼嘛!什麼運氣?這可是實力,是實力哦!”
“呵,真是一個固執的實驗品。判斷一切事物,都必須建立在數據的基礎上。達索琳,換另一隻!”
紮克斯:“诶?這樣嗎?那我準備好了!”
紮克斯走進玻璃保護罩的對面了,紮克斯拔劍了,紮克斯出來了。
“怎麼樣怎麼樣?”
寶條臉色陰郁,圓珠筆尖在紙頁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劃痕:“……怎麼會這樣?難道又是設定錯誤嗎?”
“絕對——不是——這就是特種兵的實力!!”黑發的特種兵雙手叉腰,愉快地大笑。
寶條面無波瀾:“既然是特種兵啊,那就試試和下一個虛拟數據戰鬥吧。”
“哈哈,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
“再換一個樣本。”
“嗚呼!再來幾回都行!”
……
“再換一個!”
“這就是科學部門的試驗嗎?真有意思,我準備好了!”
……
“再……”
她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博士,我們真的要在這上面浪費這麼多的時間嗎?很顯然,按照目前的測試數據來看,我們樣本庫裡90%的虛拟數據都無法戰勝這個士兵,我不建議繼續下去。”
視線的餘光不可避免地和這名朝氣蓬勃的2nd特種兵碰上,冷調的燈光下方,特種兵站在原地,昂首挺胸,雙手環抱,下巴微微上揚,嘴角的笑容幾乎比科學部門所有員工加起來的嘴角弧度還要大,見她看過來,洋溢在他身上的歡樂激動的興趣更顯強烈,她幾乎能從這名士兵水亮的眼眸中讀出一句:
怎麼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換我珍藏的那隻。”寶條殘忍地命令道,情況幾乎要從純粹的數據測試轉變為尊嚴之戰,他陰恻恻地看過來,鏡片後的眼睛裡不含善意。
她有些訝異地挑了下眉,但很快,她就将這些情緒謹慎地掩藏起來了。
此刻她看向紮克斯的目光中既有打量,也有看戲的意味。但出于她從不得罪本部門以外所有人的原則,她還是意思意思地提醒了一句:“你有拒絕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