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啊，生了男孩還得給他買車買房，準備彩禮娶媳婦。生女兒就不一樣了，最後是要嫁人的，我們也輕松不少，沒啥負擔。而且女兒貼心啊，有個什麼事還能照顧我們。我就生的女兒，然後她又給我生了個外孫女，你看，這放暑假了還知道回來給我們幫忙，多懂事。”

聽到他說喜歡女孩的時候我其實是驚喜了一下的，因為在這個時代裡，我看到的多是重男輕女的案例，突然有人說更喜歡女孩，我想的是，終于有人能看到女性的長處和本身價值了嗎。

可直到那句“生女兒輕松”幾個字落在我耳畔時，我所有的驚喜在那一刻被瞬間澆滅。

我不覺得老爺爺這麼說是不愛自己的孫女，他可能也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什麼問題，但是愛與親情可以用利益來衡量嗎？

喜歡女孩隻是因為養女兒成本低收益高，抱着這樣的想法去生小孩真的對嗎？或許我這麼覺得有點極端了，但本質的确是這樣的不是嗎？

憑什麼生女兒不能隻是因為女孩好，覺得女孩也能獨立優秀和活的有價值呢？

憑什麼呢？

不過我并沒有去反駁老爺爺的話，隻是沖他笑笑。

我将面前的酒一飲而盡，心裡的惆怅卻沒有因為酒精的作用而消解，反而更添了一抹悲哀。

好像誰都沒有錯，聽話懂事的女孩沒有錯，喜歡孫女的老爺爺也沒有錯，那究竟是哪裡錯了呢？

酒意上來，我也沒有聊天的心思了。

我輕輕碰了碰夏彥的手肘說：“我想回去了，我們一起回去看星星吧。”

“好。”

鄉間的小路人不多，晚風吹在臉頰上清清涼涼的。

“夏彥，我今天本來挺開心的，但是……現在我又不開心了。”我挽着夏彥的手臂邊走邊說。

“是因為老爺爺的話？”

“你怎麼知道？”

“嗯……我也不是很認同那種說法。女性的價值不應該和利益捆綁在一起，我也不真的覺得女性和男性有什麼本質的不同，隻是因為生理構造不同造成了一些體能和擅長的事物不同，但這種區别并不應該被過度放大，所承擔的責任也不應該被局限。”

“那如果讓我們的夏大偵探做一個女孩子，你願意嗎？”我沒來由地問道。

夏彥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先反問我：“那如果讓我們的大律師做一個男孩子，你願意嗎？”

我想了想，認真的說：“也未嘗不可。”

夏彥靜靜地注視着我，柔和的神色盈滿眉梢眼角：“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可以努力做成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我相信你也一樣。”

“那下輩子，咱倆換換。”我半開玩笑的說着，“不過萬一換了性别之後，我的大偵探認不出我了怎麼辦？”

我們的腳步緩慢而輕盈，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

寂靜的夜裡風聲悄然暗了下去，夏彥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我愛的，始終是你的靈魂。”

回到小院之後，我和夏彥将藤椅搬到适合觀星的位置，然後悠閑的躺下。

夜幕深沉，繁星璀璨，四周是淺淺的蟲鳴聲，構成一曲輕柔的小夜曲。

“對了，你還沒說那天看了一整晚星星的事。”

夏彥雙手交叉墊在腦袋後面，神情帶着淡淡的憂傷：“因為那天我想等流星雨，可是等了一整晚也沒有等到。”

“等流星雨？”

“是啊，那是在我回未名市之前。我當時挺糾結要不要去見你的。我——很想你，我的私心是想見你的。”

“但是我也清楚我的靠近隻會給你帶去不幸。”

“那天戰友們跟我說晚上會有流星雨，說對流星雨許願，上天就能實現自己的願望。”

“我想我那時的願望應該有很多，想病情好轉，想查清禁藥的事情，但是坐在醫院天台的時候，我心裡竟然隻有一個念頭，我想你能幸福。”

“其他的事情都是我短暫的生命可以努力達成的，唯有帶給你幸福這件事，我——做不到。”

“夏彥。”我的心仿佛被一隻無情的手狠狠揪了一下，是一種說不出的心疼。

夏彥他最大的願望竟然是要我幸福嗎？

“或許是上天并不願意給我一個許願的機會，一直等到晨光熹微，我也沒有等來那一場流星雨……”

我握住夏彥的手，一個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念頭浮現。

我說：“或許是上天在告訴你，幸福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我和你在一起，才能構成幸福本身。”

“那樣會不會太貪心了。”

“不會，因為——你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