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但我還是捋清了。這家夥是山裡來的,估計不能離我太遠,我就是那個保持他自由活動的媒介。我看着他放在茶幾上的家夥什,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他困惑地望着我:“……這是劍。”
“……”我肅然起敬,“你們的劍,真不一般。”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我自認為不是個善于交際的人,就尴尬地拿出手機發消息,巧不巧看見吳京穿着中國運動衫的表情包,福至心靈,啪的一下很快地蹦起來打開電視機,阿飛警惕地盯着我的動作,就見我扭頭對他笑道:“倒是忘記問了。哥哥幾歲了,念的什麼書,認識幾個字?”
他愣了一下,耳尖尖有點紅:“我不知道。”
古代人認識現代字會有困難嗎?我思來想去,打算把我小時候的拼音字詞本找出來。手動在屏幕上調到《小李飛刀》的電視劇上,裡面正好是奶京跟泡面頭男神快意江湖的畫面。阿飛看見牆上突然冒出來兩個人,像條發現目标的狼一樣繃緊了身體。我連忙對他解釋:“這不是真人,隻是戲子演的戲劇。你見過皮影戲嗎?”跟他上下比劃了一番,他才終于放松下來。
“你說,他演的是我?”阿飛看着奶京的笑容,道,“我不會笑得這麼……天真。”他居然還知道天真這個詞,然後,他又看見攬着兩個美女說出“你來的正是時候”的泡面小焦,神情愈發古怪。
我看着他坐立難安的模樣,笑得捶地,想他初來乍到,第一頓飯怎麼也得請的隆重點,就在大飯店裡點了套餐,又從蛋糕房訂做了一個小蛋糕,接着把我珍藏的低度雞尾酒從冰箱裡拿出。飯桌上我問他有什麼夢想,他說:
“我要名滿天下。”
名滿天下?我喝完一杯後有點神志不清,但我知道什麼是出名的好辦法,我勸他去當科學家。
“有志氣。不過千萬别去當愛豆,唱跳rap籃球什麼的……被黑的老慘了。還是當科學家好,有飯碗。你得好好學習啊,學的好了還能去競選代表向雷鋒叔叔看齊,都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我拿着蛋糕叉子夾花生米,對着桌上的玻璃花瓶認真叮囑。
阿飛奇奇怪怪的,他覺得這一切都仿佛是一個離奇的夢,夢裡年輕貌美的女孩子牽着他的手,把他拉進廚房,讓他擰一個奇怪的裝置,上面擺着兩口造型獨特的鍋。擰開以後,她就十分開心地笑了出來,跟他說“原來是往右擰啊,那以後你住這就負責做飯。”可他明明是往左擰的;接着又把他拉進一個雪白的屋子,說“要尿尿的話把蓋子掀起來”,阿飛如果會吐槽,他肯定能寫三千字的論文來表達自己羞窘的心情,可他隻能紅着臉看着少女丢開他的手,自顧自打開了和電視機差不多但是小了許多的黑琉璃,劈裡啪啦的自娛自樂起來。他眨了眨眼睛,環顧整個房屋一周,最後決定去收拾桌子洗碗。
我被鬧鐘吵醒,在床上像一條毛毛蟲一樣滾來滾去。好半天緩過神,從床上爬下來,披上毛茸茸的睡衣,推開卧室的門,在空無一人毫無變化的客廳發了會呆,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夢。想到起床的時間,我快速反應過來回房間換了身衣裳,咚咚咚跑下樓往學校沖。
門口站着阿飛,他拿着他那把劍在我家門前的小花園,身邊圍了一圈老頭老太太。我覺得他有點不知所措,舉起手機給他拍了個表情包。等我走近,一個拿着軟劍的老頭還在邀請他當夕陽紅武團的教練:“小夥子有幾分真功夫,我年輕的時候也跟你一樣,這麼高的石闆,我一掌就能把它劈碎。你剛才練的是哪家功夫?”另一個老太太把他擠到一邊,白了他一眼:“可别說自己了。你幾斤幾兩我能不知道?小夥子,你是雯雯什麼人呐,留長頭發是不是搞藝術的啊,長得就很帥。回頭我帶你弟弟過來跟你學習一下武功啊。”
阿飛蹙着眉頭僵硬了身體,帶着一分茫然地回答他們:“……以前,我娘教了我一部分,但是我不會教人。我的劍,不适合你們。”
我喊了一圈爺爺奶奶婆婆大爺才把他帶出敵人的包圍圈,放在早餐店門前,跟老闆點了快餐,他有點委屈:“我還在練劍的時候,他們就過來了,差一點傷到他們。”
“沒事沒事。以後你去我家後院練好了,一會放學我帶你過去。”我原地小碎步預備,“你吃完回家就行,要不就在周圍逛逛,我離你不遠應該沒啥問題。沒時間解釋了我先走一步!”
在他依依不舍(?)的目光注視下,我發揮體測及格的實力跑到第一節課的教室,裡面老師對我笑笑,我也對他笑笑。等他點完名,我舉起手:“老師,沒有我的名字。”
“你哪個班的,叫什麼?”
“我是學前二班的孫斯雯。”
“這位同學,這是文學院的專業課。”老師來到我桌前,“今天周六,我記得學前專業沒有課,你是不是走錯了?”我覺得他想罵我傻,不好意思地站起來,對他鞠了一躬:“對不起老師,怪不得我也覺得沒見過你!”
阿飛還在吃油條泡豆漿,剛吃一半,就見我飛快地跑回來了。“怎麼?”他問。
“别問,問就是鍛煉身體去了。”我坐在他旁邊,也要了一份豆漿油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