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敞亮,視線範圍未有異常,男人收回眼神,轉身離去,保镖們速速跟上。
一行人從通道匆匆掠過,晏知愉松口氣,站起身。
手機震顫,她接起電話,包租婆得知她滞留在機場,讓她發個定位。
接完電話,她往出口方向走,沒多久,包租婆駕車來接應。
搬行李時,隐約感覺重量不對,她沒多想,權當自己精神恍惚。
蒙蒙雨絲拍打車窗,朦胧霧氣熏蒸,車内溫度稍高,熨帖住躁動不安的心。
她摘掉口罩,露出面容坐到後座,摸索面包墊肚子,無意間瞄到黑袋側面标注“森望文化傳媒”。
包租公寡言駕車,包租婆忍不住多看幾眼後座房客,她除了收租之外還經營水果店,平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卻是第一次遇到讓她多次分神的同性。
雖說以食物形容人不太恰當,但這位租客長得真像紅毛丹,唇如果皮丹紅,膚如果肉清透白潤。
包租婆按捺不住搭話:“靓女系唔系嚟參加‘明日新星’嘎?”(靓女是不是來參加明日新星?)
“什麼?”晏知愉知道前排在觀察她,倒也不介意。
一個講粵普,一個會聽粵語但不會講,兩人都在硬在死撐。
交流不了的部分,就動手比畫。
包租婆解釋“明日新星”是熱度很高的選拔演員比賽,“我話曬由小睇港姐選美(我好歹從小看港姐選美),信我,你去試下,你靓過十強。”
晏知愉了然,對方和她一樣是顔狗。
她憑借專業知識,厚着臉皮科普演員最重要的是演技。
“咁(這)你就錯啦!”包租婆扭過頭,一臉神神秘秘,“在國内,演員能否獲得資源,系睇你系唔系資本家的囝囡(是看你是不是資本家的子女),或者有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她聯想到Sugar daddy,不禁頭皮一緊,她可賣藝不賣身!
辦好相關申報和簽訂租房合同,夜已深,雨漸停。
包租婆呼喚家人幫她搬運行李和整理屋子,臨走前,誇她的小狗好可愛,還再次勸她去參賽。
晏知愉眉頭微擰,再次蒙圈,隻身一人,何來小狗?
包租婆探頭進屋,手指向她身後。
循着對方指的方向,她望過去,托特包浮出團會動棉花,動着動着,突然翻出個狗頭,她吓得捂住胸口。
“不是你的狗嗎?上車時就看到它在包裡面睡了。”
晏知愉微感訝異,想來小狗應該是她追回機場時跳進包裡。
大半夜也找不到它主人,先養着吧。
送走客人,她找出一件稍厚的外套墊在地闆,抱起小狗放到上面。
小博美渾身雪白,頸間系着愛馬仕項圈,中間金币卻不是原品牌附帶,背面清晰刻印單個“X”,她随口給它起名“雪糕”。
倒完時差,逐漸習慣花城濕潤環境,晏知愉将手機軟件都替換為國内版本。
查看卡内餘額,發現一條驚天信息,她的信托,斷供了,就在她出走隔天。
母親做得真絕!硬逼她低頭,她就偏偏犟種!
可犟還沒一周,她就向生活惡勢力低頭,到處都需要錢,卡内餘額卻還買不了她之前的一隻包,隻出不進也不是辦法。
雪糕似乎感受到她的低落,跑過來貼貼。
晏知愉忍不住眼酸,獨身還好,如今一人一狗流浪,苦自己不能苦小狗。
想重新撿起演藝事業,可回想起包租房那番話,她在國内沒人脈,很難進娛樂圈。
她退而求其次,做翻譯,但時薪都好低,她有證書但非外語專業,很多企業都不要。
有些小企業約面試,當她到現場,卻又改口讓她做夜間陪酒應酬的工作。
好難,早知道今日這麼慘,就偷摸多拍幾部電影。
“靓女,喺度苦惱乜嘢?(靓女,在苦惱什麼?)”包租婆趴在鐵門外呼喚。
為了讓雪糕多看下街坊鄰居,她隻關鐵門,包租婆偶爾過來串門,每次都會拿點應季水果過來。
她走去開門,順道吐槽:“在找工作,薪資都好低。”
“都話你去做演員啦(都叫你去做演員啦),日均208萬。”包租婆沒進屋,站在門口閑聊。
208萬?一日?
晏知愉以為自己聽錯,柳眉深蹙,包租婆打開微博給她參考。
真的208,而且工作強度比她在美國低好多。
她越看越心動,兩人絮絮叨叨一會。
待包租婆走後,她立即上網查包租婆提及的選秀節目。
主辦方森望文化傳媒公司在網上風評很好,網友贊歎這家企業從不讓任何資本走後門,旗下藝人都是憑實力簽約。
見此,她也想搏一搏。
打開公司官網,頁面顯示選秀活動已到尾聲,報名渠道已關閉,招聘專欄裡也未提招收藝人。
剛燃起的希望瞬間破滅,她眉眼沮喪,轉目看專欄,莫名覺得公司名字好眼熟。
她眯起眼縫,回頭瞥向餐桌上的黑袋,走過去确認,袋子上面的燙金字眼就是公司名字。
腦海頓時浮現回國那夜,機場的偶遇。
那個男人像極口感濃郁的藍瑪格麗特雞尾酒,初嘗時清爽微酸,後勁卻沖得頭暈腦漲,隔日想起,卻又讓人忍不住再次品嘗。
顔狗基因又冒出來作祟,她搖搖頭,收回注意力,看有沒有招聘其他職位。
官網半個頁面張貼一張十萬元懸賞尋狗啟示,可見尋狗心切。
定睛一看,照片中的狗和雪糕很像,她抱起小狗到懷裡對照,爪子,笑臉,飛機耳,樣樣都符合。
回憶那晚偷聽,男人離開機場前,似乎有說到懸賞。
難不成,這是他的狗?思忖中,小狗吐舌微笑蹭她,她啵唧幾下,誇它又乖又招财。
玩鬧會,晏知愉陷入沉思,她表演系科班出身,自信演技比網紅強。
隻是,她缺人脈,低眸望着懷中小狗,腦袋靈光一現,這不現成的機會。
别人發展靠人脈,她靠狗脈,不知把小狗當人情送回去能不能換個面試機會。
說幹就幹,她拿上簡曆,起身換套郁金粉色長裙出門。
下幾天春雨,潮濕街道飄零鮮嫩花葉,風中漾動芳草與泥土交織的腥味,呼吸間似有種子在胸腔生根發芽。
到達公示地址,她兩眼發直,花城CBD最高大廈門口大排長龍,排隊者人均牽一隻白犬。
沒想到這麼多人冒領,怕别人起壞心思,她捂好雪糕的臉,排在隊伍後面。
不會兒,寫字樓走出一個白西服男人,他過眼速度很快,前排依次灰溜溜淘汰。
排到她時,對方頓住腳步,翻看雪糕的金牌,轉頭與陪同人員說找到了,随即邀請她詳談。
來者不是機場那人,晏知愉不知為何,心裡有點落空。
對方伸手做出邀請姿勢,她保持距離,懷抱雪糕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