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藕生有時候也會去幫忙,但阮嘉薇不知道該讓她做什麼,就算燒火這樣簡單的活計,她也能做得亂七八糟,使勁地加柴,火越燒越大,有的藥罐子都被燒糊了。
就算她被趕出來清閑着,也要跟武神音罵罵咧咧,“這狗皇帝,是不是覺得真要死了才這麼着急修陵寝,煩死了自己修就算了,還要殿下監工。這下好了,染了風寒一傳十十傳百,前幾天死了好幾個,怎麼最該死的不死啊。”
沒有阮嘉薇在場,武神音不會管她的口舌,谷藕生罵人都罵得格外痛快些。
武神音微微歎口氣,又想到永安郡主。
要是母親當了皇帝,一定不會修陵寝。
母親常說,人死了就死了,燒成一把灰扔江河湖海裡得了,哪來這麼多臭規矩。
甯王要修陵寝的時候,就被永安郡主以這個理由駁回,把胡子一大把的外祖父氣得仰倒,直呼家門不幸,生此孽障。
可他怎麼哭怎麼罵都沒有用,若是别人,鏡州說不定還會有流言四起,但那可是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怎麼會有錯?鏡州百姓都這樣想。
既然永安郡主沒錯,那一定是甯王的錯了。一把年紀了還不安分守己,淨想出些幺蛾子,實在是不應該啊。
哪像永安郡主,一心為民,父女倆差距不要太大。
不過算着日子,離永安郡主要舉事的日子,隻有兩日,想來這陵寝,是修不完了,她安慰谷藕生道,“人在做天在看,說不定他的報應馬上就來了呢。”
谷藕生依舊悶悶不樂。
其實她心底裡也都知道,皇帝算是暴君嗎?
不算,他隻是實在平庸得離譜,滿腦子隻想着風花雪月,耳根子又軟,一味享樂,要說真讓百姓怨聲載道的事情,他還真沒怎麼做過。
修陵寝嘛,以前哪個皇帝都修過,大家似乎也都習以為常了,罵歸罵,也沒有那麼真情實感。
武神音想,如果永安郡主不出現,皇帝真的可以一輩子當個中庸的君主,無功無過,駕崩之後,再得個不痛不癢的谥号,後世大多會選擇忽略他的那種。
但既然永安郡主出現了,他還有什麼道理不退位讓賢呢?
誰更适合當皇帝,不是一目了然嗎?
郡馬被休一事,隻是個導火索而已,沒有這次,也有下次,永安郡主不可能讓這麼個廢物皇帝一直壓在自己上頭,她是想稱帝的,也是注定要稱帝的。
不過她現在最該擔心的,還是要怎麼确保自身安全。
自從表白心迹過來,謝濯還是那樣,日日都來這裡,有時候呆得時間長,有時候呆得時間短。
他說了自己的計劃,這上京城的爾虞我詐他早已煩不勝煩,早就想着脫身的法子。
現在外頭已經有太子身體不好的傳言出現,再等幾個月,他就假死與她同去鏡州。
武神音講了好多鏡州的好話,看着謝濯滿臉的期待,她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了。
謝濯願意和她走,可那不代表他能接受改朝換代,何況改的還是他父親的朝,換的還是他父親的代。
武神音有心先溜,等到母親成功當上皇帝後再來找他,可自己這傷……
她果然還是高估了自己,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她這傷隻在皮肉,可取箭頭的時候可不隻是拔出來那麼簡單,還要多虧了那追魂箭。
如今過了這麼幾日,也不過隻有愈合的趨勢,離完全好還差得遠呢。
更遑論,她當日不知道流了多少血,至今還時不時就頭暈。
正在她殚精竭慮卻一籌莫展之時,一直不靠譜的花燃終于出現了。
谷藕生前幾日還與她寸步不離,但幾日後依舊風平浪靜,刺客殺手的影子都沒見到,她小孩兒心性,難免松懈下來,幸好也是正因為如此,才給花燃可乘之機,借着黑夜的掩護,摸了進來。
武神音見到她,要不是有傷在身,真是恨不得立刻跳起來去掐她的脖子,可惜現在她不能,隻能質問道,“你死哪去了?我一個人擔驚受怕的可要吓死了!”
花燃也很委屈:“那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嗎?我也不想和你分開啊,都是形勢所迫。”
武神音道:“什麼形勢所迫,我怎麼不知道?”
花燃道:“當日在背後對你放冷箭的人,我看到了她是誰,可不得追上去嗎?要是不追,讓她跑了怎麼辦?”
武神音道:“怎麼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這樣?你忘了你娘之前罵你的話了嗎?有勇無謀不可取。”
花燃小時候去山裡打獵,追個兔子追了一天一夜,可把所有人都急個夠嗆。
花燃有些讪讪的,但還是為自己辯解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嘛。”
武神音冷哼一聲,沒打算怎麼追究。
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她對花燃本來就沒有什麼期待。
沒有期待,自然憤怒也不會有多少。
“那你追到了嗎?那個人是誰?”
想起那個熟悉的箭頭,她心中一冷,最好不要真是鏡州的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