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原,皇庭會客廳。
暗灰色眼睛的男人在侍者的指引下落座。他看了看四周的布景,波瀾不驚的臉上少有地出現幾絲波動。
“......鋪張浪費。”他低聲評價道,轉頭看着侍者端上托盤,從托盤上拿下一套骨瓷茶具,倒上一杯清新的茶水,鞠了一躬後退下了。
南煥眨眨眼,不确定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沒味道。
他索性直接幹了這杯茶,略燙的茶水在他口腔中形成一種鮮活的痛感。他無言地看着空蕩蕩的杯底,思索着這一口他大概喝下去多少錢。
“味道如何?”
坐着輪椅的女人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已經在門邊看了許久。她的話語像羽毛一樣輕飄飄,又像是一位母親在為孩子唱搖籃曲,柔和而舒緩。她身後推椅子的人是皇庭的大執行官邢知寅,再後方是拿着本子戴着眼鏡的科研部總負責人靳宇鶴。
南煥淡淡地看着三人進來,留在最後的靳宇鶴推了推眼鏡,把門輕輕關上了。
密閉空間中,三個核心異能者的壓迫感并非常人能承受,尤其是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氛圍下。但這位科研部絕對的一把手并沒有露出什麼怪異的表情,隻是默默地為自己拉開了椅子,坐在南煥對面與他對視。
其他二人南煥很熟悉,他唯一不太熟悉的就是這位在科研部無窮無盡的政治鬥争中獲勝的靳宇鶴。他似乎完完全全生于後大祭司時代,南煥大概明白今蕪用這人的原因。
但所有的鬥争早就離他遠去了,他如今不過是鴉原城管大隊的一份子,以及全大陸連鎖酒吧的老闆。
南煥認真盤算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依舊不明白這位庭主把他叫過來是想幹什麼。
“哦,謝謝,我覺得沒味道。”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還沒有回答剛剛今蕪的問題。
“啊......”今蕪端起茶杯,垂眸看着裡面泛黃的茶水,若有所思,“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喝茶。”
“人的口味總是要變的。”
“也是,連眼睛顔色和異能都能變,在你身上,也沒什麼不能改變的了。”
南煥把與靳宇鶴搏鬥般對視的目光轉移到今蕪身上,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那雙暗灰色的眼珠在轉動時有種若有若無的滞澀感,就好像并非原裝。
“好了,我們說回正題。”今蕪放下茶杯,第一次正視眼前這個看上去不修邊幅的男人,“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夢到有人竟然想來攻打鴉原。南煥,你能不能幫我分析分析,這個夢代表着什麼?”
南煥平靜開口:“庭主,我不姓周,不會解夢。”
今蕪輕笑了兩聲:“你現在說話真有意思。”
“是嗎?”南煥想了想,“我大概明白您的擔憂,恐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面對這種情況,我建議您嘗試多走走多看看,忘記生活上的煩惱,保持一顆樂觀的......”
“看來傳言果然是真的。”今蕪用手指卷了卷頭發,審視般打量着南煥,“你每天都會做《鴉原日報》上的填字題。”
“嗯,心靈雞湯部分就在填字題的旁邊,背一下有助于洗滌人心。”
“洗滌人心......”今蕪又笑了,“你的心空空蕩蕩,何須浪費時間?”
南煥不确定地把手心放在胸前,明确感受到心髒的跳動後回答:“庭主何出此言?”
“昨晚我嘗試入你的夢,卻發現你的夢中空無一物。”
“我的睡眠質量一向很好。”
今蕪的手指點了點桌面,邢知寅便為她調出有關南煥的資料。
“俏皮話說多了就沒意思了。”她瞥了一眼那個界面,像是突然發現了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眼睛一下子張大,語氣中帶着毫不掩飾的高興,“你瞧,你在皇城陷落後便與家人來到鴉原,後來未經允許便擅自離開城邦,就此失蹤。五年後,你再次出現在鴉原,用你早年的積蓄買下一間鋪子,将其開作酒吧并命名為‘遇見世界’。”
南煥認真地詢問:“有什麼問題嗎?”
“五年内,雁羅從一片荒原變成了邊塞城邦,而極晝軍則突然多出一位‘庇佑’核心擁有者。而據我所知,白将軍原本的異能可與防禦毫無關系,反倒是性情大變的你......”
今蕪微微俯身,緊盯着對面的人:“南煥先生,你的異能是什麼?如果今天你無法回答出令我滿意的答案,我有理由懷疑,你是極晝軍安插進來的奸細,就等着這一天,為敵人打開城門。”
南煥撐起眼皮,古井無波的語氣裡藏着一絲迷惑:“庭主,恕我直言,你或許應該去關心你入夢的人的想法,而不是來盤問我......你今晚可以嘗試再去看看其他人的夢?”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又補充一句:“當然,如果你真的對我的創業史很感興趣,那我也樂意奉陪。”
“問題就出在這裡。”開口的是邢知寅,“雁羅已經徹底聯系不上了。南煥,如果你真的不是奸細,那你也有這個義務在危機來臨之際保護鴉原。”
南煥垂下眼,手放在胸前,恭敬地念着:“自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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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報響起時,付焓默正在去查看“眼睛”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