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這種話的下文都會是“但不理解”或者“但我不是”之類的話。

季常殷後面有沒有再說話林慮記不清了，但在她的心裡季常殷早就說了。

“不怎麼看。

“尊重，祝福。

“但不理解。”

多合情合景啊，林慮自嘲般勾一勾嘴角，思緒被拉回現實。

“你是說……”林夕屈肘撐住腦袋，“你們倆高三的時候就看到一對女同性戀情侶在接吻？”

林慮遲疑一秒，然後點了點頭。

“你當時喜歡她，試探了她，但是最後得出結論，她是直女，是嗎？”

林慮再點頭。

“她當時怎麼說的？”林夕眯了眯眼。她今天才發現，親親小堂妹竟然這麼慫。

“她……沒說什麼。”林慮頓了頓才開口，後面卻是沉默。

林夕還想再追問，卻聽見前面駕駛座的代駕出聲，“兩位小姐，到了。”

林慮報的地址是林夕向陸郾借居的住宅，是一棟小别墅。目送着林夕下了車，林慮跟前面的代駕道，“麻煩再去讕延灣。”

林慮頓了頓，“……25棟。”

“好的。”

＊

到達季常殷家樓下的時候，已經是日薄西山。

這小區裡的每戶房都給配了一個停車位。但林慮沒有用季常殷的，而是讓代駕随便在25棟下面的大空地找了個位置停下。

她的車後座是備着酒的，許是方才和林夕交談時被對方帶着喝了一些，現在腦子暈暈乎乎，連帶着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朦胧。

她知道自己醉了，可她不覺得自己醉了。

她想讓代駕調頭回去23棟，回她的家裡，可終究隻是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

“林小姐，目的地到了。”代駕等了等，确定她沒有别的吩咐後開前門下了車，又幫她開好後門，過程可以說是十分紳士。

“謝謝。”林慮扶着車門框下來，晚風一吹，醉意散去些許。她再懶得拿手機，便直接從兜裡拿出一張卡給對方，“刷卡吧。”

代駕似乎早有經驗，笑了笑，很快刷好又把卡遞回給林慮，“林小姐看起來似乎有些吃力，要不要我幫一下忙？”他看到林慮一直搭在車門框上的手。

“不用了，謝謝。”林慮下意識回絕。看到代駕走向車後備箱準備拿車離開，她心裡卻又忽然升起一抹念頭。

“等一下，”林慮咬了咬下唇，“能不能……幫我打個電話給我……閨蜜？”

林慮斂眸不辨情緒，“讓她下來接我。”

“行啊，”代駕小哥答應得十分爽快，“您閨蜜的号碼是？”

“138＊＊＊＊＊＊＊＊”她幾天前剛存過季常殷的号碼，早就在心裡翻來覆去背得爛熟于心。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代駕小哥點了免提，季常殷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您好，哪位？”

403的窗台上，季常殷一身家居服站在陽台。倚欄垂眸，注視着下面空地上的動靜——她早就發現了林慮。一陣風過，吹亂她的頭發，落到臉上引起絲絲的癢意。她伸手随意往後一拉，也不管是否還會再次被吹散。

“您好，我這邊是林小姐的代駕。林小姐現在喝醉了不太方便走路，就在您家樓下，您看能不能下樓接一下她？”

季常殷扶一扶眼鏡，剛準備披個外套下樓，卻聽到手機裡又傳來一聲柔柔的呼喚。

“季老師……”林慮的呼吸仿佛就噴灑在她耳邊，“季常殷，下來……接我……”

她這算是在……撒嬌……嗎？

季常殷瞳孔微縮，匆忙答應了一句便下了樓。終究還是沒披外套。

九月二十九号，天氣已經開始轉涼。

大腦被涼風一灌，林慮早就清醒了大半。可她又始終覺得自己還醉着。

不然剛才也不會半是撒嬌半是誘拐地去叫那聲“季常殷”。

單元門裡，一道身影高挑從門内走出，略顯匆忙。

季常殷走到車旁，就看見始終搭着車門框的林慮。對方似有所感，也擡起了眸。

刹那間，四目相對。

亂了，季常殷在心裡暗歎，都亂了。

從出家門的那一刻起，她的腳步就亂了，氣息也亂了。現在……連心跳也亂了。

她故作鎮靜地将視線往下垂了垂，闊步走到林慮身前，擡起手扶住對方的肩。

“靠着我。”季常殷道。

林慮乖乖轉移重心依靠着季常殷，她眨一眨眼睛，“你來接我了。”

“是，”微不可察的一聲輕歎，“我來接你了。”

我來接你了，林慮。

不知道這一次接你，能不能彌補回八年前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