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樓廣場。
檢測班的人卸下裡三層外三層的防護服,大汗淋漓地向楊局長走去。
“報告局長,提取樣品48件,顯示A樓/B樓/C樓存在13處污染,目前已清除A樓員工大廳、五處會議室……”
楊局長聽完報告:“好,讓員工先回已清除污染的辦公室,讓36名前感染者繼續在醫療帳篷裡接受檢測,其餘人原地等候。”
他剛想詢問更多,就瞥見陸绮的身影如幽魂一般從帳中溜了出來。
“楊局,是時候談談了。”
楊靖沉默片刻,大步走進簡易搭建的醫療帳篷。
而喬暢則被命令守在帳篷外,不許任何人進入。
不可中途打斷會議。
不可臨時插入對話。
雖然這場地簡陋,可裡面兩人可都是叱咤風雲的頂級人物。
他們談話的一字一句,甚至一個标點符号都會對整個城市、乃至全省的靈異戰役産生深遠的影響,甚至對無數人的命運也會産生不可逆轉的更改。
整整一刻鐘。
陸绮幾乎毫無保留彙報他所知、看到、經曆、推想的一切。
楊靖也未曾打斷。
他脾氣不算頂好,卻最曉得專業的事得讓專業的人來。
這也是他穩坐局長十年,中間送走了兩名隊長的原因。
“你不去,APP就要把300多名感染者拉進副本?你确定這不是誇大其詞?”
陸绮隻道:“我進入副本遇到四人,根據他們的情報,僅上次副本就有50多個參與者,按照靈異傳播的速度,300多人都是慢的,我不認為這是誇大其詞。”
“感染數字不斷攀升,說明污染沒被阻斷,依然以一種我們未知的方式在市區、甚至全省蔓延。”
“解決APP中的污染源,才能一勞永逸。”
楊靖深吸了口氣,眉宇的青筋在額頂随陽光跳躍。
任誰都不喜歡被一個不知是人是鬼的APP所拿捏。
更何況APP還以數百民衆的性命威脅,要他把最大的依仗遣出。
很可能是個陷阱。
可另一端是三百多性命……
楊靖來回踱步,像小雷斷斷續續地劈地上,力度不可謂不小。
忽然,他轉頭看陸绮,目光銳如鷹隼:“三個隊友,你選誰?”
陸绮毫不猶豫:“帳外那個算一個。”
在外守候的喬暢松了口大氣。
楊靖隻道:“還有兩個是誰?”
陸绮道:“我想把外派的兩個隊友調遣回來。”
楊靖疑道:“緊急調回兩個?”
楊靖在意的是緊急調回,它是隊長三項緊急授權之一,意為調回外派員工,無論執行任務多麼重要,無論調查到哪個階段,隊長都有權調回。
喬暢在意的卻是“外派的兩個”——加上他正好是三個。
等等,難道任亦雲沒被選上?
先不說陸绮為何這樣安排,任副隊長好不容易和他交了心,這要是被落下,不得鬧翻天了?
但陸绮沒有去解釋什麼,隻是上交了自己被污染的手機給隔離班的戰士,又瞪了心事滿滿的喬暢一眼,讓他去取了一個新的工作手機。
污染的本質是系在陸绮腦袋上的一根血紅色電話線,不管他用什麼手機,手機都會被污染成氪命APP。而把已被污染的手機交給分局,相當于他們可以随時查看APP的進度,是一種實時監控。
接下來,他用新的手機撥通了一人的電話。
這是測驗污染是否會随着電話傳播,也是因為他真想和這個人通話。
電話那頭沉默半天,果然在陸绮耳邊傳出一個困惑的聲音。
“陸隊,你打我電話幹什麼?你知道我現在在幹什麼麼?”
陸绮聽得這聲兒,淺笑像漣漪漾出幾分,其力度之溫和,氣質之沉靜,幾乎能把一切陰郁都劈開。
那這電話裡能是什麼人?
喬暢專注聆聽,半點不肯錯過。
15分鐘前,城郊樹林中。
高大森然的古樹羅列其中,冠頂遮天蔽日,樹下綠意蓬勃,腐香流淌,新草堆積,似與尋常樹林一樣。
可詭異之處在于。
每一棵樹從樹葉排布,到樹枝構造,再到樹幹尺寸,都是彼此的重複。
所有的樹,一模一樣。
像是複制黏貼出來的。
其中一棵下面多了幾個簡易的綠色帳篷,和一些臨時擺設的桌椅,及身着制服的人員。
一個青年拿着望遠鏡,瞄着叢林深處的一個木屋。
一座老舊木屋矗在林深處,仿佛被外界遺棄百年。
木闆壁上爬滿了扭曲的藤蔓,仿佛無數隻手在黑暗中抓撓,昏暗的手電筒光打在殘破的窗戶上,形成一片片鬼魅般的剪影,看似固定在窗戶旁邊,可一眨眼間,他們就會成群移動。
木屋本身就是一個天魔。
它在林中徘徊不定,每次靠近,就會忽然出現在林子的另一側。
如今看到它,必須想法在木屋下次移動前固定它,讓它停下來。
“蕭哥,材料已準備好,可以在木屋旁布防了。”
蕭潛放下望遠鏡,可還是猶豫了。
僅僅“固定”一個步驟,就得深入木屋的二十米範圍内行動,可每靠近木屋五米,風險就指數級倍增。
過去幾年間,至少20個封魔者在靠近木屋時遭遇了不幸,發生了各種程度的污染異變,10人的遺體至今還在屋内。
接近木屋,須步步小心。
氣氛僵硬得如接近天災,可這時,他的手機忽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