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吵吵鬧鬧,酒客們大聲地說着,笑着,開着玩笑,二樓卻靜悄悄的,走廊裡能聽見一樓吵鬧的聲音,跟男孩低低的啜泣聲音。
季阮歎了口氣,過了好半晌才回過頭去看艾利爾。
"别哭了。"
但對方這次并沒有聽話,他低着頭站着,之前的劉海垂了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叫人隻能看見眼珠滾滾的,一滴一滴的從下巴墜落了下來,可憐兮兮的。
"哥哥,你不要我了嗎?"男孩子哭的很輕,哽咽聲像是壓在了喉嚨裡。
男孩哭的很傷心,這讓季阮無可避免的感覺到了一絲愧疚,即使他并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因為本來就是沒有關系的兩個人,他沒有什麼義務要去收留……
不如說為他找到一個靠譜的監護人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但是男孩哭得太傷心了,這讓季阮恍惚間覺得是自己太過分了。
如果是伊莎貝拉或是其他人,應該能把話說的很漂亮吧……
他抿了抿嘴巴,但是他沒有那項哄人的高級技能。
“是。”他說。
他想說,你我本來就是陌生人,我救你不代表我會讓你住下,不會再趕你離開,我的房間很小,不需要第二個人……但是男孩哭的讓人心疼,所以他解釋道:“伊莎貝拉這裡很好很安全,我保證,這樣的事情在這裡不會發生第二次,所以……”别哭了。
他還沒有說完,艾利爾忽然歪了一下腦袋,抓着他的衣袖,就着滿臉的眼淚扯開了一個笑容。
“哥哥,你不要我了?為什麼?我不夠乖嗎?我不夠好嗎?我不夠漂亮嗎?我不夠聽話嗎?哥哥,你不喜歡我嗎?”
“……。”
“還是說你把我賣了,是為了錢嗎?”他說的聲音很輕,男孩子大大的漂亮的眼睛張開着。
“沒有……”
“你怎麼能這樣……”
如果要抛棄他,憑什麼要對他好?
憑什麼敢給他買粉色的牙刷?粉色的!那是寵愛他的三姐都不願意做的事情……
憑什麼……憑什麼讓他自以為有了家之後,就這樣無情的抛棄他!
“騙子!”他用手背狠狠的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跳着腳憤怒的指責,他此時終于感覺到自己被背叛了,身體切切實實的感覺到了疼痛。
他以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受傷了的,憎恨的眼光看了過來。
季阮微微皺起了眉頭,将目光移開到一邊去了。
不去對視,這一向是他心虛的表現。
“沒有……”他有些蒼白無力的說。
"原來……原來你跟那些人沒什麼兩樣!”他咬着牙齒:“是我信錯人了……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他強忍着淚水,但是沒能忍住,嬌氣的小少爺向來是個小哭包,他大哭着跑下了樓梯,一邊哭一邊罵:“季阮你個混蛋,我看錯人了,我不要你了!"
他跟個泥鳅似的,季阮一時疏忽沒抓住,叫他給跑下樓去,季阮愣了愣,看着空蕩蕩的樓梯間回了神,狠狠的罵了一句,連忙跟了上去。
小孩哭聲一路從二樓傳到一樓,從幾個早起的酒客之間穿了過去,奪門而出,緊接着,季阮也一路跟了下來,追着他一起出了門去。
"我沒看錯吧。"早上起來遛彎兒的雇傭兵看着一路小跑出門的小孩,瞪大了眼睛驚訝的說。
"那不是季阮嗎?那小孩是誰?"巴爾頓問向一旁的服務員。
克裡克見此好戲,心裡一時有些幸災樂禍,他微笑着向雇傭兵解釋,即使前幾天巴爾頓才打過他:"這是季阮帶過來的小孩,好像是叫……哦對,是叫艾利爾來着。"
巴爾頓對這哭啼啼的小孩沒什麼興趣,他對從樓上追下來的少年感興趣,但少年似乎在忙,半個眼神也沒有給他,巴爾頓也沒那麼情商低,以至于在人家處理家事的時候上前找存在感。
"這是季阮的誰?他還有個弟弟?"
"是,倒也不是……我認識他也不短的時間了,沒聽過他有個弟弟啊?……不過大人,這孩子看起來好像是個 omega。"
"是個 o?"這下輪到巴爾頓驚訝了。
是個小孩和是個 o的小孩子全然不是一個意思,就比如東城領主家的大少爺現在就在尋找一個omega 的下落,幾乎是個omega都要被他抓過去看看,聽說是那個o把他……那個什麼切了,切成了幾段了也不能治愈,那大少爺簡直對他恨之入骨,就等着将他大卸八塊呢。
艾利爾當然不可能是那個o,但自從領主家的大少爺發布了這條通緝令,幾乎所有的人都想借此番機遇在 omega身上斂财。
"對,您知道的,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之後,這地方就很少見到一個健康幹淨的 omega了。"克裡克靠近了他小聲的說,他盡量的使自己看起來禮貌體面,不至于那麼尖酸刻薄:"我在這裡做了很長時間的服務員,也沒聽過他有什麼遠親,你知道的,就和其他孤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