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指向了晚上十點，季阮開門回來。

外面風雪很大，他在入口處換下了外出的大衣，屋裡很暗，沒有開燈，往日常常在門口如同小狗崽一樣興高采烈等他回來的艾利爾今天卻不在。

季阮有點奇怪，屋裡靜悄悄的，他在入口換了鞋子，進來打開燈才發現床上鼓鼓囊囊的一團。

小機器人滴溜溜的轉到了他的眼前，拉了他的褲腳，叫他蹲下身子來附耳過來。

“艾利爾今天好像很傷心的樣子。”小機器人說：“他一定是自己待在家裡太孤單了，所以很傷心，我聽說這個年紀的人類幼崽都需要大人的陪伴，不然影響生長發育，很容易心靈受傷，然後長大後性子長歪的。”

“……那也不能出去。”季阮說：“外面很危險，真是不聽話。”

季阮說着就走到了床前，拍了拍被子。他知道艾利爾沒有睡着，在屋裡呆了一天，這個點怎麼可能還會睡得着？

艾利爾将自己往被子裡面又埋了埋。

“怎麼了，又想出去玩了？”季阮決定以理服人，畢竟小孩子說的跟做的不一樣，他就算是以大欺小，約法三章，也架不住小孩明知故犯，跟他裝賴。

艾利爾吸了吸鼻子，他當然不是想要出去玩……雖然有點想出去。

他隻是……

季阮坐在床邊，他神色凝重，其他的事情可以依他，但出去玩不行，尤其是在他不在的時候出去玩。

這件事情是很嚴重的，季阮家住在離荒漠比較近的地方，這裡時常會有荒漠裡變異的野獸出來覓食，就算這個姑且不談，離這裡不遠還還有很多在生存線上掙紮着的居民，這些人都是窮慣了的，沒有什麼道德可言，對金錢的渴望簡直壓垮了一切，一個長得漂亮的小孩子在他們眼裡就是一份大餐，一袋金币，和一件暖和的衣服。

“出去玩很危險，我之前跟你講過，你要實在想出去，再過兩天……哎，我請假帶你一起……”季阮艱難的做出了許諾，要知道他剛被那個不做人的家夥修理了一頓，忽然間被子蠕動了一下，男孩子掀開被子抱住了他的腰。

“怎麼了？”他這才發現男孩淚流滿面的樣子。

“怎麼了？受什麼委屈了？”

男孩子落淚實在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但季阮情商低但又不是傻，他能感覺到男孩的傷心。

“哥哥，愛情是存在的嗎？”男孩哽咽着問了一個超綱的問題。

季阮：“……。”

無論是前生或是今世，一直因各種各樣問題打着光棍的季阮不得不好好的思量了一下。

“愛情……大概是存在的。”季阮斟酌着開口：“……它是兩個人之間産生的最存粹不過的感情，它是很一種複雜又深刻的東西，它可以是浪漫的，也可以是親情中深厚的情感……”

肚子上傳來濕潤的觸感，男孩子将頭埋了起來，并沒有被他的話安慰到，季阮歎了口氣，停下了那些模版式的回答：“抱歉，我不能理解愛情是什麼，但是，我确定它一定是存在的，要知道世界這麼大，總會有這種東西的。”

“哥哥。”艾利爾的聲音悶悶的又傳了過來：“我是不是很沒用，很一無是處？”

“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每個人都不再喜歡我了。”

季阮抿了抿嘴角，試探着問：“……每個人，是家裡的人嗎？”

艾利爾緊緊抱着他沒有反駁。

從男孩識字這一點上已經隐隐的猜到艾利爾不是孤兒，季阮還是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

他不知道男孩怎麼流落到這等地方的，但是艾利爾在哭。

很傷心的在哭，像小雛鳥一樣将頭縮在了羽毛下面，在他的身邊。

這讓他不得不放棄了追問他家庭的信息，而是嘗試着去安慰他：“每個人都有他們的喜好和偏見，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是艾利爾，别人喜不喜歡你，這都不能改變你自己。”

季阮摸了摸他的頭發，男孩的頭發柔順光滑：“要知道，你存在本身就是獨一無二的，是世間單單隻有一個的，誰也沒法替代的。”

艾利爾抱着他的腰抱了很長時間，小莉莉安看出了它主人的語言匮乏，偷偷的上網搜索了答案給他看，季阮小心翼翼的才看了兩行，就聽到艾利爾悶悶的說話聲，帶着清晰的哭腔。

“哥哥……哥哥……我的媽媽，她離世了，哥哥你知道嗎？死掉了，埋在了地下，再也不會回來了……”

季阮心裡咯噔了一下。

“我的爸爸……哥哥，你知道嗎，媽媽的房子有了新人住進去，我的房間現在也有了别的小朋友去住，哥哥……家裡人都說我弱小，一無是處，我必須很努力才能得到他們的愛，必須很努力，很聽話才行……哥哥，我不想聽話，他們太過分了，哥哥……現在我沒有家了，也沒有人愛了，哥哥，你能不能，能不能别抛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