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爾的情況不容樂觀。

回去的路上。他緊緊抱着季阮的脖子。

“哥哥，疼。”

他半清醒着，季阮問他哪疼，他又不說話了，他年紀小，說不出來哪裡難受，隻皺着眉，小臉擰成了一團，手指控制不住的攥緊了，路途很長，等到他迷迷糊糊的醒來，看到季阮脖子上被他抓出來的紅痕，他又蹭了上去吹了吹。

“哥哥，疼。”全身上下都疼，他抱緊了季阮的脖子，死死的，怎麼也不肯松手，等到了家，季阮哄了他許久才叫他松手躺在床上，剩下來的一點蜂蜜被他喂給了小孩子。

晚上的時候，艾利爾又醒了一次，季阮問他想吃什麼，小孩子蔫蔫的，搖着頭，他什麼也不想吃，快死掉的身體感覺不到饑餓，隻是過了半晌，艾利爾又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說想要吃糖。

“想吃草莓味的。”小孩子眼睛裡有了點光亮。

“好吧。”季阮摸了摸他的腦袋。

拆開的有點硬的糖果被喂到了嘴裡，艾利爾嘗到了草莓的味道。

短短兩天時間，男孩子似乎瘦了一圈，臉上的嬰兒肥消下去了一點，這讓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顯得更大了。

但是大卻沒有什麼神采。

他要死了。

季阮低下了頭，黑暗中，他坐在床頭前，屋裡沒有點燈，隻在床尾的地方放着一個爐子，裡面點着柴火，隐隐的發着火光，小機器人蔫蔫的躲在角落裡充電。

他伸手握住了被子裡男孩的手指，是軟的，溫熱的。

季阮覺得心裡疼的厲害，像是被人伸手揪起了心髒，狠狠地擰動了兩圈。

幾乎叫他喘不過氣。

艾利爾……

這是他撿回來的小孩子，他的 ，至少别這樣……

“哥哥，屋裡怎麼沒有點燈呀？”季阮沒有說話，艾利爾伸出手去碰他的臉，還沒有碰到的時候就被季阮握住阻止了。

“哥哥。你哭了嗎？”男孩感覺到了手背上的濕潤。

季阮沒有說話，握住他的手指不自覺的用力。

黑暗裡，艾利爾微微瞪大了眼睛，片刻後，他漂亮的眼睛就不自覺的彎了起來。

“哥哥，你是在擔心我嗎？”他語氣是虛弱的，但仍是抑制不住的高興：“我好高興呀。”

“什麼？”

“我好高興呀。”他又說了一遍。

艾利爾就着姿勢抱住了他的腰，兩個人貼在一起，被子就散了，季阮愣了一下，給他重新包上了被子。

“哥哥，我是要死了嗎？”

“沒有……”季阮喉嚨很幹澀，發疼發苦。

這句話太過無力，叫他想起自己前世被推向的死亡。

無可避免的，不可回避的……

“……我昨天夢到了我的媽媽，她跟我要好好的，要幸福一點，但是我沒有……我想我要去陪她了……。”

“别瞎說，你會沒事的。”

“沒關系，這也沒關系，反正，我也不後悔……哥哥，我想跟你說，要是現在我不說的話就沒有人會告訴你了……”

“上次地闆壞掉了，是我不小心弄的，不是莉莉安……還有之前你的衣服被弄髒了，那也是我幹的，不過我不是不小心弄髒的，我是故意的……”

黑暗裡他漂亮的眼睛彎彎的：“誰讓你不要我了？我明明這麼好，我這麼可愛這麼聰明，你居然要賣掉我，哥哥，你不喜歡我嗎？”

“笨蛋，不喜歡你又怎麼會……”

“又怎麼會把我撿回來呢，對嗎？哥哥，你喜歡我的對不對？因為我不是一無是處，我很漂亮，我很聰明，我很乖巧對不對？”

“……是的，你很漂亮，很聰明，很乖巧，也很……很讨人喜歡。”

“我不是一無是處的對嗎，哥哥？”

“是的。”

黑暗裡兩個人貼在一起，艾利爾喜歡抱着季阮的脖子，因為冬天衣服多，季阮沒有戴圍巾，艾利爾伸手就能觸摸到對方。

艾利爾是個十分怕死的年紀，但不代表他不能接受死亡，這是預定了的事情，是在他一個人離家出走的時候就明白的事情。

如果死亡後是阮阮……

隻是說好要給他一大筆錢作為報答的……可能不能實現了。

“阮阮，你來愛我好不好？”

這一次季阮摸着他的頭發終于回答了他。

“好。”

“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好。”

“答應好了的，就不許變了，來我們拉勾，拉勾上吊一千年不許變……變了的是小狗。”

“……好……拉鈎上吊……一千年不許變。”

“阮阮，等我死後，你會把我葬在哪裡？我想要紫娟花…和窗台上的一樣的那個，這裡有紫娟花的花海嗎？”

季阮緩了一下：“……乖，我們不說這個。”

“好吧哥哥。”他拉了他的手，模仿着季阮的模樣想去摸摸他黑色松軟的頭發，後者也很柔順的趴了下來。

“阮阮，不要哭了……乖。”

……

淩晨四點鐘，季阮趴在小方桌上，給卡爾打了電話。

這個享受着一家三口團團圓圓，阖家歡樂的中年男人，在半夜裡被季阮一個電話打醒的時候，毫無意外的先來了幾句連續的國罵。

“你xxxx了個xxx”

“狗日的季阮老子饒不了你奶奶的x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