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是他并未對你動殺意,所以也不會被反噬緻死。”
沒想到自己的反噬陣下還真有活下來的。他外出行走時除非遇到十惡不赦的魔修,對其他動手的修士總是留了一線的。沒想到這麼多年,唯一一個抓住這一線生機的人居然是林繼。
謝雲崖憶起這幾日的相處,小弟子的言行笑貌躍然眼前。先前還覺得這個林繼心思過多,慣會賣巧,現在設身處地想來,倒也無可厚非。
而趙衡想的卻是,林繼是在那次重傷後人生才發生了轉折。
他記得鏡中所看,那個白焰刹給他們這些散修都喂了丹毒,林繼困于丹毒不能離開,被逼賣命。怎麼重傷醒來後突然就有了脫離原先組織的底氣,且在一個沒什麼靈氣的窮鄉僻壤閉關兩年,出關時就已築基。
他何曾會的解毒之法?
趙衡仔細回想,這兩年多,林繼沉默寡言,經常發呆,偶爾自言自語,并沒有接觸過其他人。
不合理,他的功法和劍法何時所得?
腦中靈光一閃,趙衡眸光震動。
莫非有人在他重傷之際奪舍了他!
若是被奪舍,那一切就可以解釋的通。奪舍之人必是元嬰以上的修為。元嬰修士會些丹毒解法并不稀奇,然後憑借生前修煉的經驗,隻需要找個不受幹擾的地方,便可以慢慢修煉,逐漸恢複此前的修為。
但奪舍之人如何可算得上是“因果之外人”?
既然元嬰未滅,那此人就未死。即使奪舍他人,也隻是借了一副空殼而已。
趙衡将自己難住了。他的卦象最多隻能尋找與崖兒有牽涉之人,這林繼确實曾和崖兒有牽涉,他的尋人之卦落在其身上倒沒錯,隻是,如何才能找到觀空小和尚說的“因果之外人”呢……
倒是自己!竟給崖兒身邊找了個奪舍的老鬼?此人是何底細,為何要入懸月山?
趙衡暗恨自己操之過急,不該讓那人過早進入崖兒的視線。
“小叔還在瞞我。”謝雲崖将已恨不得飛去秘境把林繼殺了的趙衡喚回神。
“即使林繼與我當年有過一絲牽涉,這跟你将他帶回閑雲閣有什麼關系?與我有過牽涉之人何止萬千。”
趙衡起身,走至窗前站定。
斑駁日光透過搖晃的瓊花枝葉掃來,他的神情隐在忽明忽暗間。
心中再三思量,趙衡還是覺得此人不論出現的時機或是身上的秘密,都讓他有種特殊的直覺。作為一個天生卦師,趙衡此生隻出現過三次這種感覺。
盡管前兩次随後都發生了令他無法承受的事情,但他最初的預感是對的。那兩次,預感均是大兇。
而這次他的預感是,轉機。
不對!那人第一日來便見了紅蓮子,若是奪舍之人,身上至少有苦主的血煞,天生靈物的紅蓮子怎會毫無反應。
不是奪舍……那他身上的奇怪之處和功法又該作何解釋?會不會這正是觀空所言之關竅……
即使一切仍是未知,趙衡亦有了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希冀,心中暢快不少。
他轉頭沖耐心等他答話的謝雲崖道:“我自然有打算。這次你閉關兩年,出關後卻并沒有任何好轉,整日裡在冰泉裡泡着。”
“自十五年前,你修成元嬰,此後修為便再難進境。你我都知道,時候到了。”
謝雲崖見他又提這些事,心中有了猜測。
“崖兒,當年是小叔沒有顧好你,才讓你遭受這一切……”趙衡掌心握緊,将窗棂捏的粉碎,一揮衣袖又将其修複如初。
“我會找到解決之法。”
果然如此,謝雲崖心道,這林繼還是與小叔一直記挂的妖僧惑言有關系,畢竟趙衡做什麼都是為了他。
他心中湧上無力:“小叔的解決之法是指觀空所說的‘因果之外人’吧。你不是答應我不再找這子虛烏有之人?”
趙衡沒有說話。
“紅蓮子是不是去找觀空了?”
趙衡仍是不回答。
“是林繼?”
趙衡的臉上露出些許猶疑,他道:“不一定,但是我要試試他。”
謝雲崖煩躁起身,“小叔如何試?你已用星辰八卦鏡将人一生看透了,可曾得到想要的答案?”
說着便往門外走,語氣越發冷硬,“小叔應當知道,連觀空自己都不知怎麼去找這個所謂的‘因果之外人’!即使這人出現了,就站在我面前,誰也不知如何去判斷,更不知道這人該如何救我!”
“為何我要将希望寄托在一個可能并不存在的人的身上。”他在房門口停下,忍不住回頭看向趙衡,“小叔這樣糾結于我的事,你自己的大道便不求了麼?”
謝雲崖忽然有些頹然,他轉身望向崖邊的雲海,“凡人百年已是求之不得,我活了許久,隻待再熬上幾年,盡可了卻殘生。其實……我并不覺得自己需要活上千萬年——”
“謝雲崖!”趙衡聽了這話簡直氣極,一巴掌将面前的整堵牆拍爛,沖至謝雲崖面前恨聲道:“你如何要說這種話!”
謝雲崖話一出口便後悔了,這些想法他怎能在小叔面前流露出。
“崖兒口不擇言了,小叔莫氣壞身子。”
半晌,趙衡緩緩開口:“修仙本大欲,有幾個修士單是為了追求大道?我就是要你長生不老,而且不止于長生,我要你逍遙于天地間!”
他越說越快,言語間甚至帶着咬牙切齒的恨意,“我要你替你爹替謝氏替坐雲樓的所有亡魂!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