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表情漸緩,默認地點了點頭,但還是裝作不滿地道:“在外面,就叫我老馮,知道了麼?”
“知道知道嘿嘿——”
領頭的蹲下身來撚起一把雪,摩挲于手中,若有所思,往前看了一眼。
“不出我所料,這姚七應該是躲在——”他大手一指,“就是這客棧!”
沈令儀蹲得雙腿難受,而身旁的戚堯聽見了那夥人的話,淺淺松了一口氣。她趁戚堯放松之餘,将手自然地從他手裡抽出,往右邊小跨了一步。
“救——嗯——唔——!”
一陣不和諧的聲音打斷了戚堯的放松,也打斷了沈令儀即将箭出弦一般逃跑的步伐。
蹲在草堆的二人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起。
沈令儀的眼刀銳利地望向被戚堯緊緊捂住口鼻的張六,可惜已經晚了,這聲音輕易地引起了那夥人的注意力。
領頭的人疑神地轉動眼珠,和手下四人确認了是有聲音發出,随即飛速同他們交換了眼神。
一翻指示後,他朝四人點了點頭,做了個手勢開始有所行動。
“看來姚七定是藏身于這客棧。”
“嗯!這人殺了我們少爺,整個漠邊都是我們馮氏的地界,我們要讓他血債血償,看他還能躲到哪裡去!”
幾道女聲夾雜着男聲,聲音發自客棧門口。
領頭的那個卻率着其餘兩個人,放輕了腳步,向馬棚大步走來。
戚堯皺起了眉頭,下颌靠在支起的右手上,看向張六,倏忽一笑。
“想跑嗎?如你所願。”
他嘴角還彎着不帶感情的弧度,一腳重重地踹在張六身上。張六本就全身沒什麼力氣,現在得了這一踹,一骨碌地就滾了出去。
“唔——唔——”
張六方才被戚堯封住了穴位,現在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隻能發出毫無意義的唔嗯聲。
老馮被突然滾出的男人吓了一跳,立馬往後退了一步,疑神地打量他。連夜的兼程和上頭的辱罵令他此時心火格外旺,憤憤地一劍刺向了張六。
“靠!什麼東西!吓死老子了!”一口唾沫從他口中吐出,他繼而又向馬棚靠近。
“姚七是吧,我知道你就在這馬棚裡面,隻要你肯乖乖地跟我們回馮府,你也就能少受些折磨。”
“你殺馮家的少爺了?”沈令儀輕聲,略有意外。
馮家守着大虞邊境,卻也是邊域九州十三城最大的世家。
十年前,一向戰無不勝的青鋒軍大敗,戚家被指投敵,聖上大怒,遂滿門抄斬。
戚家沒了換馮家,坐在最上面的人可不管什麼戚家馮家,隻在乎誰能守好這九州十二城。
戚堯眼裡倒是很坦誠:“嗯,殺了,但不是你腦子裡想的那樣。”
沈令儀腦子裡沒想,也沒工夫想。
戚堯這人恐怕還記着和她五年前的仇,當時他救她出獄卻沒想到恰好正中旁人的意,圍追堵截中,她和他失散所以她就先行逃了。
她後來也去了戚堯告訴她的地點接頭,卻沒有等到他。
後來她就再沒有這個人的消息了,仿佛他就消失在那場追殺中了。
明明爽約的人是他。
虧得自己以為他真的死了悲傷了好些年歲,要不是之後意外查到了他還活着的蛛絲馬迹……
現今這種情況下,她輕功尚可,如果這夥人隻是來抓戚堯的,那她大可全身而退,畢竟她還要去追查到底是誰殺害的沈芽。
就怕這夥沒腦子的人把她認成戚堯的同夥想要一并抓了。
不如——
她眯起眼,望向了一旁已經露出了一個頭的戚堯。
“各位大哥,我被抓是沒事,但懇請諸位休要殺我摯友,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想連累她。”
戚堯語氣堅定,若有若無泛着沈令儀一定看得出來的那種佯裝的悲憫和大義。
那夥人瞧他态度服軟,但仍心疑,隻腳上誠實地慢慢走近。
“原來你還有同黨啊姚七。”
沈令儀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幾秒,又迅速睜開,緩緩吐氣。
戚堯這個人她果然沒認錯。
這樣的惡劣他當然是人間第一流。
短短一句話,就将她也拉進水中,要麼兩個一起淹死,要麼她救他。
沈令儀抿了抿嘴唇,唇邊溢着對即将要發生事的笑意,瞥了一眼戚堯站起的背影。
她一腳淩厲,直直踹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