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這如何使得,絕對不可!”
光是來路不明這一點,就已經夠讓喬良頭疼的了。讓他想想辦法悄悄把人塞到不起眼的地方,或許他還能辦到。
喬良語氣嚴肅:“母親不會同意的。”
喬姝月眸光黯淡下去,“沒關系,這事之後再議。反正,反正我願意為他花錢。”
喬良:“……”
這話像極了富家公子對花樓頭牌一見鐘情,哭着鬧着也要花錢為人贖身。
他妹妹染上髒東西,神志不清了。
喬家侍衛朝猛哥伸手,猛哥尴尬地笑了聲,“小貴人,您說笑,這罪奴哪有身契啊。”
劉媽媽皺着眉,“你莫不是想反悔?”
“哎喲我哪敢,這五十兩是小的們幾輩子都賺不到的錢,我哪會拒絕?實在是您有所不知,按照常理是該有身契,但這小子情況不同。”
“若他真有身契,那咱們也不敢私下就瞞着管事将他賣了,您說是不是?”
猛哥歎了口氣,如實交代。
尋常被人牙子販賣的奴隸,不論男女,都會被逼迫着簽下身契,按下手印。隻是謝昭淩被人牙子擄去後,沒多久就到了刀疤男的手裡,都沒來得及簽契。
“他被轉賣時情況我不知,據說買他時确實沒見過他的身契,後來我們也去證實過,的确沒有。”
“至于他來到酒樓以後,都是我們老大管着的,同一批買進來的都簽了契,到他這兒……”
猛哥輕輕吸了口氣,對這段經曆難以啟齒。
少年實在太兇,骨頭太硬。
明明瘦弱不堪,被打得奄奄一息,一聲不吭的,可這手印說什麼都按不下去。
有一回已經蓋下手印,他趁那人不備,用鎖鍊險些把人勒死,還銷毀了身契。
次數多了他們就明白,隻要少年還有一口氣,就不可能簽。
後來老大便說不簽就不簽,先馴化着,反正他跑不出去,也不跑。
也是奇了,數次在關鍵時候都能反抗的少年,并非沒有機會逃走。相反的,因為他從不往外逃,所以對他的看管并不嚴,他自願留下,大約也是存了留下來一飛沖天的妄想吧。
猛哥不屑地瞥了謝昭淩一眼,接着說道:
“到他這兒,老大欣賞他,就給他一個不做奴的機會,隻要他安安分分地為酒樓出力,不簽也就不簽了。”
猛哥擔心說出少年敢殺人後,這心軟沒見過血的小菩薩害怕,反悔不買,所以他将實情咽下,隻模糊重點。
喬姝月搖頭,繃着小臉,一本正經道:“這都是你的一面之詞,做不得數,我得同你重新簽一份契。”
猛哥看了看那五十兩,又看了一眼滿眼期待的衆小弟。
“好吧,聽您安排。”
一衆酒樓護衛逐一按下手印,拿着錢走了。
廢棄的院落重歸寂靜。
一陣風吹過,卷起枯井旁的落葉,打着旋地蹭過女孩的裙邊。
喬姝月将交易的契約謹慎地疊起,小心翼翼地收進懷中。
兵荒馬亂忙了一通,眼下才真正能和他說上話。
喬姝月按住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裡異常歡快的跳動。
她背對着謝昭淩,心亂如麻。
近鄉情怯,忐忑不安充斥着内心,她不知該如何開口,如何面對。思念之情如濤濤流水,她與他之間,隔着生死。
“你,你們……都先出去。”
喬姝月低聲命令道。
劉媽媽遲疑地看了一眼喬良。
“沒事,這兒有我。”喬良思忖片刻,大手一揮,“我看着呢,出不了事。”
隻片刻,衆人退去。
喬姝月長長出了口氣,終于緩緩轉過身來。
她站在原地,定定望着少年。半晌,躊躇着,向前走去。
走上前,遲疑着伸出手。
謝昭淩眸子微眯,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他做出防禦的姿态,設身處地想一想,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他受過那麼多傷害,早就将機警與防備刻進了骨子裡。
可喬姝月還是不可抑制地覺得難過,覺得失落。
前世的謝昭淩對她一眼心動,這是他曾經親口承認過的事實。
自初遇那刻起,便從未在他那裡受過一絲一毫的委屈,他從未防備、疏離地待她。哪知一朝回到幼時,他竟對自己這般排斥……
喬姝月試探地往前半步,少年繼續後退。
她心口惱意漸生,不管不顧地,快步沖上去。她一把抓住少年的衣角,仰起頭,望進少年深邃如海的黑眸中。
對視瞬間,她鼻子一酸,熱淚盈眶。
方才同惡勢力争論不休、有理有據、毫不退讓的女孩。
一張嘴,竟終于繃不住哭了出來。
喬良拳頭瞬間硬了,沖過去拎起少年衣領,怒目圓睜:“臭小子,你敢吓唬她?!”
謝昭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