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靜,靜到紀安禾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她與陸謹川曾做過這世上最親密的事情,卻從未探讨過關于情愛的話題,他對她從開始便是利用,而她對他又何嘗沒有算計。
“對于我來說生存遠比愛情更重要,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陸謹川說的沒錯,紀安禾是個滿嘴謊話,不願輕易表露真心的人,但這一次她卻沒有欺騙,隻是保留住那一小部分不願為人知曉的秘密。
陸謹川望着她,看的仔細又真切,似乎想要判斷她話中的真假。
但眼前的女孩眸光沉靜如水,甚至泛着些天真赤誠。
他默了默,沉聲開口,“有一天遇到真的喜歡的人,記得告訴我。”
紀安禾瞳孔微微放大,心髒也跟着不停收縮,告訴他以後呢,他會放自己自由嗎?如果陸謹川知道那個人就是他自己的時候,她還能有什麼樣的身份留在他的身邊呢。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更久,半晌紀安禾隻輕輕吐出一個字,“好”。
第二天,陸謹川回了趟家。
進門時,陸嶽安正倚在偏廳的三人沙發上休息,他的左腿前陣子剛做過骨折手術,最近回大宅養着,葛容每天指導着家裡的師傅忙前忙後給他炖各種滋補好湯。
瞧見陸謹川進來,陸嶽安依舊是那副樣子懶懶的跟他打了聲招呼,“今天人挺齊。”
陸謹川笑着走過去,關切地問,“你的腳怎麼樣了?”
“就那樣吧,且養着呢。”陸嶽安這腿骨折的不是時候,正攤上公司裡幾個四代住宅的大項目開始,這下他全部脫手交給了陸謹川。
再加上他這骨折的原因也有些難以啟齒,跟着自己的小情兒在家正溫存,誰知正牌女友上門,倒是不敢怎麼着他,卻直沖着半裸着的女人一陣撕扯,他自是要護着這位新寵,卻在推搡中從台階上跌了下來。
“好好休息,公司裡還有一大攤子事等着你處理呢。”
兩人又閑聊幾句,陸謹川進屋去陪着葛容說會兒話。
葛容見他照例是一陣噓寒問暖,盯着自己兒子看看有沒有瘦了黑了,而後轉入正題,讓他去勸勸陸嶽星。
“其實吳老那個兒子挺不錯的,好多年前就喜歡你姐姐,現在看她離婚了又再找過來,她卻硬生生不願意,難道真要一個人過一輩子嗎?”
葛容歎了口氣接着說,“你也知道你姐姐那人有多倔,當時不讓她嫁給那人,偏要!現在吃到虧了,竟還不知悔改。”
“媽,您别急,我跟姐姐聊聊,看她到底是怎麼想的。”陸謹川單手輕輕順着葛容的後背,聲音溫溫和和,讓人踏實安心。
“說到底,三個裡面還是你最省心。”
陸謹川眸光閃了閃,笑容不變的上了樓。
二樓大露台上陸嶽星頭發胡亂散在肩頭,穿着灰色亮面睡裙嘴上叼根煙迎風站着。
陸謹川還沒靠近,便聽到她開口,“喲,回來當孝順兒子啦。”
“曉歌呢?”陸謹川走到她旁邊,單手撐在圍欄上。
“上培訓班去了。”
“我媽讓你上來找我的?為了把我再嫁出去你們各個可都是操碎了心。”陸嶽星猛的吸了口手中的煙,伴随而來的是持續不斷的低咳聲。
陸謹川看着眼前的女人,認真思索着她是什麼時候變成如今這幅模樣的。陸嶽星比他年長五歲,很多年前姐姐總是喜歡高高挽起一個發髻,瞪着圓溜溜的眼睛虎虎生風。
附近的小孩都怕她,她揍起人來很下的去手,在家裡跟陸嶽安也打過不少架,但卻唯獨對陸謹川這個弟弟格外親厚。
陸謹川很長時間以來都是她的跟屁蟲,姐姐走哪兒他跟哪兒,姐姐保護他,他也會為姐姐挺身而出。
後來究竟是因為什麼會變成如今的樣子呢,是她那場失敗的婚姻還是因為她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我不是來勸你要跟誰結婚的。”陸謹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轉頭看向遠處,“不要再賭了,我幫不了你那麼多次。”
“幫?哼,難道不是怕我把你那些事都說出去,你才不得不按我說的做嗎?”陸嶽星睨了他一眼,冷笑道。
陸謹川皺了皺眉,低聲說,“我隻希望你考慮考慮曉歌。”
“陸謹川,你難道不應該開心嗎?”陸嶽星頓了頓,臉上的笑容有些詭異,“看着這個家裡的每一個人走向地獄,你該開心吧。”
這段時間,喻星隔三差五就跑到醫學院找紀安禾。他為人熱情開朗,從校門口的保安到宿舍樓下的大媽都能閑聊幾句。
每次過來他也不會過多打擾,有時候帶個水果,有時候帶個小蛋糕,隻站在樓下跟紀安禾閑聊幾句,最多也就是跟着到食堂蹭頓飯,吃完就走,分寸拿捏的是剛剛好。
他送的那些吃的紀安禾每次都跟他來回推拒一番,最後實在拗不過,也累了,就帶上樓給室友們吃,漸漸的幾個室友都知道這麼号人的存在。
冬至當天,整座城市溫度驟降,紀安禾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寝室裡隻有尹一濛一人,她剛從床上爬下來正對着鏡子打腮紅。
紀安禾把書包放在桌上,扭頭看了眼尹一濛,半開玩笑地說,“又去見你的淩越哥哥啊。”
她是知道尹一濛的,其他任何人都不足以使她如此賣力的拾捯她那張臉,盡管她的素顔就已經很美。
“得虧了淩瀾及時通風報信,我才知道他今晚得空要去math坐坐。”尹一濛一邊說着一邊畫眉毛,“跟我一起去吧。”
“我就不去耽誤你倆啦。”紀安禾搖搖頭,把身上的棉服脫掉小心翼翼挂在衣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