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項更詭異,水非仙發現望都别墅裡每家每戶的院門上都纏上了一圈小彩燈,它們連在一起構成了一條燈帶,夜裡回家的時候,就好像旁邊有一道彩虹伴着自己,煞是好看。
小區的夜裡燈光本身就偏昏暗,水非仙為把錢花在刀刃上還沒買下自己的車子,她也大概是這片别墅群裡唯一一位沒有車子的,自然除她以外無人在意燈光問題,物業更是不會為她一個人有所改變。可同時這也導緻,水非仙夜裡騎自行車回來看不清路況,十分不安全。
這彩燈的出現若說是為美化裝飾小區也可,然而這也太過巧合,巧合到水非仙很難不有所懷疑。問過物業的工作人員,他們說這是小區新上的裝飾,安裝的時候聯系自己,家裡沒人才沒給她安,思考片刻又補上一句,她可以申請補裝。水非仙四處看了下,也确實每家每戶門前都有。
一切看起來似乎順理成章,可她的第六感一直不停叫嚣,内心裡始終有個聲音告訴她事情沒那麼簡單。猶豫片刻,她拿起大哥大,撥出一串她記得滾瓜爛熟卻心裡始終在抵觸的号碼,還沒響幾聲那邊就接通了。
“喂?”清冷又充滿磁性的男聲從大哥大那頭傳來,還帶着一絲公事公辦的意思還不耐煩的語氣。
“高歌,是我。”
“小非,是發生了什麼要跟我分享嗎?”高歌的心情似乎一瞬間變得開心起來,低沉的男聲也跟着轉化為溫柔的嗓音。
“我就是想跟你說,我小區每家每戶前,都挂上了小彩燈,夜裡看起來還挺好看的。”聽着高歌的聲音,水非仙的雙眼也跟着彎了起來。
“那很好啊,我記得上次在夜市裡,你似乎就很喜歡小彩燈。陳玲和李秋華做餐飲,回家都淩晨,到家都天亮了,你跟小蓮同她倆幾乎時差完全颠倒,等于就是兩個姑娘獨居。小區亮一些,我也放心。”
“我喜歡的不是那些小彩燈……高歌,你有空嗎?我跟你講講我小時候好嗎?”水非仙靠坐在床上,整個人好像被打到心裡最柔軟的地方,此刻的她隻想找個人傾訴。
“你該知道的,對你,我永遠有空。”
“我小時候住在一間非常黑的屋子,沒有窗戶,每天晚上就不讓開燈,更沒有蠟燭。每天晚上管我們的人将房門關上,屋子裡就伸手不見五指了。到冬天,那屋子真冷啊,小夥伴們跟我關系也不好,也會欺負我,我不指望他們會陪着我。可有時候做夢,我會夢到那牆上生出窗戶來,那窗戶發着光,我會夢到窗戶的另一面是家,在夢裡我能見到我從沒見過的家人。”水非仙說着,聲音有些哽咽,雙眼卻仿佛在漫長的歲月裡早已哭幹,沒有一絲想要流淚的迹象。
大哥大那頭的高歌沒有問她家人去了哪裡,哪怕這和水非仙童年的經曆不符合他都沒有問。在他看來,水非仙說什麼,那什麼樣就“是對的。更何況聽到大哥大裡水非仙的話,高歌此刻唯一的感受就是心頭被仙人球紮過,密密麻麻的疼痛感。
水非仙平複好情緒,繼續開口:“我會喜歡小彩燈,說白了就是它長得很像火柴上燃燒的火苗。小時候我最喜歡的童話故事就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可能在幸福長大的孩子眼裡,這是一部徹頭徹尾的悲劇。可我小時候是真的嫉妒那小女孩,憑什麼我永遠無法企及的家,她劃一根火柴就可以?如果生命的盡頭,是慈祥的奶奶來接我,那死亡有什麼可怕的?小時候我搜羅過很多火柴,可它們每一根點燃時,别說看不到親人,我甚至想象不出來,他們會長什麼樣子。”
水非仙說完,電話兩頭都沉默了。片刻後,水非仙恢複理智,自嘲道:“夜晚果然可怕,人容易變得感性,跟你說這些,會不會有些莫名其妙。”
電話那頭的高歌,趕緊開口:“如果連我,你都要想好再說,那活着該有多累?小非,對不起,我剛才隻是在想怎麼跟你坦白……”
“坦白什麼?”
“你擡頭。”
水非仙怕黑,卧室裡挂着的窗簾是兩層的,她始終拉起來的都隻有那層薄紗。此刻,明亮的光芒如同再升起一輪月亮,透過薄紗将柔和的光送到水非仙的眼前。
她快步下地,拉開窗簾,此刻和自己卧室這扇大窗戶正對着的隔壁那幢别墅那間卧室裡,高歌将兩盞台燈放在窗台上,自己手裡還拿着一盞,他一邊用耳朵和肩膀夾着大哥大,一邊變水非仙微笑着揮手。
兩扇窗戶的距離不是很遠,就好像是水非仙這扇窗戶在發着光一樣,這樣的畫面好像從夢裡走出來,水非仙看呆在原地。原來夢是可以走進現實的嗎?
水非仙拿起大哥大壓着鼻音問道:“我還以為隔壁這棟沒有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