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少爺,您給了我重生的機會,您對紅荷的恩情,紅荷一生都報答不了。”
“嗯......不必談什麼報答。如今你已是将軍府的如夫人,說不定以後我還要孝敬你。”馮遠開起了玩笑。
“沒有,沒有!不是的,少爺,我......我不知道老爺他是您的父親。”
紅荷急忙解釋:“我見到老爺的時候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當時您讓福叔送我回南方,路經國都時,福叔說要取點東西,讓我在一座宅邸前面等他。然後......然後就見老爺從府裡面出來。老爺知道福叔要送我南下,但當時南方遭受洪災,道路不通,再加上紅荷雖祖籍江南,但家中已無親戚。于是老爺便留我在那宅邸住下,當時我以為老爺是......是管家,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您父親啊。”
“好了,我不是要追究。這事若是你自願的,我自無話。”馮遠讓紅荷起身。
“我既已救你,本就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應該感謝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父親,是他給了你安定,免受漂泊無依之苦。天色不早了,請回吧。”
紅荷還欲再說,但見馮遠堅決的神色,便起身行禮之後,才慢慢挪步回去。
待紅荷的身影完全融進黑暗之中,馮遠還站在原地,捏捏眉心,歎道:“昨晚喝了一個通宵,今晚也不放我休息嗎?三姨娘,請問深夜到訪,有何事需遠效勞?”
若蓮扶着樹幹,從陰影裡轉出來,有些不知所措。
“聽說你是母親帶進府裡的?如果母親不放心,你盡可把剛剛聽到的告訴她,讓她老人家不必太過擔心。”
“不是的,馮遠少爺,您誤會了,我不是夫人派來的。是......是我自己私下有事想要拜托您。”
“三姨娘,我要沒記錯,我們今天是第一天見面,不知道您的事為何要拜托我而不是我父親?”
馮遠揉揉太陽穴,更堅定了明天一早回自己府邸的決心。
“馮遠少爺,這世上隻有您能幫我了,求求您可憐可憐我吧!我就想問您幾個問題。”若蓮跪下不住地磕頭。
馮遠有些不耐煩起來,父親的兩個妾室深夜來找他,接連給他下跪,這實在是有些不妥。
最後基于滿身的修養,還是禮貌地開口:“您再不直入主題,我就走了。”
若蓮收起哭泣,馬上問道:“少爺,一年前,在北疆,不知您是否有遇到過一批從江南過去的罪民?裡面......有一位叫做付生的年輕人,您是否有見到過他?”
若蓮跪在地上仰望着眼前的大少爺,若蓮知道,他與他父親不一樣,馮遠身上有一種正氣,這種正氣能夠不自覺的讓人信服和跟随。
若蓮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希冀,她的心在狂跳,她在等待着他最終的判決。
“付生?他是你什麼人?”馮遠皺着眉頭,似在思索。
馮遠沒有一開口回絕,若蓮仿佛看到了希望,直起身來,聲音不覺地帶了一絲顫抖:“付生他......是我兄長,被冤入獄,判為流放北疆。您見......見過他,是嗎?”
馮遠看着父親年輕貌美的妾室焦急地詢問一個與自己不同姓氏的男子,心裡揣測出了幾分。但他不是内閨婦人,父親後院的事情本就不是他該關心的。
見若蓮神色悲戚地等着他開口,馮遠想了想,還是如實說道:“一年前江南那批流放北疆的罪民,在城郊确實遇上了胡人圍獵,待鎮北軍趕到時,已無生者。他們雖是罪民,但也是我國民,胡人挑釁,鎮北軍馬上部署奇襲,将來犯者全部剿滅在北疆邊界,足以慰往生之靈......”
馮遠說到這裡停住了,他看着眼前的小婦人臉色變得慘白,在白月光下慘兮兮地。
若蓮感受不到心髒的跳動,周身仿佛浸在冰水之中,她腦袋發漲,“已無生者”四個字在她腦海裡嗡嗡作響。她顧不得禮儀,一言不發地站起身,跌跌撞撞跑開。
馮遠看了她的背影一會兒,移開了視線。擡頭望着大年初一的月光,靜默。
莺飛草長,來年春天依舊生機盎然。
南方洪水退去,百姓恢複日常生産,國内盜賊收斂,北疆有鎮北軍駐守,胡人鮮少來犯。
無内憂,無外患,于是龍心大悅,這一悅就決定要在國内選妃,充實後宮。本次選妃是國主登基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凡有品階的大臣,隻要有已及笄的女兒都要參選,為國主綿延子嗣,以昌國運。
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馮薔極其抗拒。
她在宮宴上有見過國主,那絕對不是她理想中的夫婿。自小見過了哥哥和嫂嫂的情深義重,兩情相悅,馮薔她無法接受自己要與一個毫無感情基礎的男子共度一生,更何況那個男子是她姑父,即便那人是國主也不行。
一想到要深鎖王宮這一命運,馮薔就非常崩潰,于是她求到了太夫人裴氏跟前。
太夫人當然是心向着孫女的。本來之前她為謀生計,将自己的女兒送入宮已暗生悔意,如今雖衣食無憂,富貴榮華,但終是不能承歡膝下,共享天倫。
現在見孫女哭得這麼傷心,心意這麼堅決,裴氏真的心疼,仿佛上天又給了她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她不願意自己的孫女再走上女兒的那條路。
于是,太夫人一拍闆,讓馮康将馮薔連夜送往北疆她哥哥那裡,遠離國都。馮遠當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入宮,便派了心腹副将前去安排照應,安置好馮薔避過這一波選秀。
将軍府這邊,太夫人在送走馮薔之後,讓馮康以将軍府的名義拟奏章,以馮薔病重,需用北疆的寒冰草加溫泉治療才能康複為由,提前禀報典儀官将馮薔除名。裴氏還親自出面,向宮裡的女兒,如今的賢妃娘娘打了招呼,告訴她薔兒的情況,讓她幫忙留意王宮内的選秀消息。
這場聲勢浩大的選妃前後持續了快半年的時間,許多世家和大臣之女借由此次選妃進入了王宮,也有許多低階的官員借由此次機會與王室攀上了親。
将軍府大小姐馮薔美名在外,本是選妃的大熱人選,但是年後從将軍府就傳她出身染重病的消息,将軍大人四處求醫,将軍夫人四處求佛,宮中的賢妃娘娘也送來了很多滋補藥材,最後終于在北疆找到隐士名醫有治療之方,但需要配以北疆特産稀世藥材慢慢休養。
将軍府大小姐缺席選妃大典,這對參與選妃的各家小姐來說,其實是個好事,少了一個強有力的競争對手,所以即使很多人明白這其中的蹊跷,但還是很聰明地保持了沉默。
幾番操作下來,選妃風波就這樣被将軍府躲了過去。但為了避免口舌和留下話柄,馮薔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了國都。
馮薔從小就跟在馮老夫人身邊,馮老夫人又是按着當初培養賢妃的模式教養着馮薔,大家閨秀的所有知識應知應會,當家主母的所有能力應學盡學,但就是從沒有自由自在地做過自己。現在有這個機會來到北疆,沒有人管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有親哥哥的寵溺和照顧,該有的一件不少,能留在北疆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