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裡斯詫異地拿起雜志看了看,發現這是一份《唱唱反調》。“哦,得了吧,”他刻薄地評價道,“《唱唱反調》就是一堆垃圾。我是說……你們應該還沒忘記幾個月前它刊登的那篇關于我的傻瓜文章吧?”(13)
金斯萊笑眯眯地說:“但我想你大概會喜歡今天的文章……看起來哈利做的比我們還要多——在‘讓更多人知道伏地魔回來了’這件事上。”
西裡斯聞言一震,他飛快地把封面翻了回來,用力過猛以至于差點把它撕掉,然而他壓根兒沒空管這個,萊姆斯也微微俯身,越過他的肩膀往下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他腼腆微笑着的教子,照片上還印着一行紅色的大字:
哈利·波特終于說出真相:
那天晚上我看到神秘人複活
西裡斯和萊姆斯還在目瞪口呆,不知道能說些什麼,金斯萊已經給大家泡上了茶。
“你們應該讀一讀,”穆迪邊說邊舉起了他的弧形酒壺,“我個人覺得它的遣詞造句很有說服力。”
如果連穆迪都認為它頗具說服力,那麼你就知道了——它一定稱得上精彩絕倫。不過西裡斯幾乎沒聽到老傲羅的話,他正忙着睜大眼睛浏覽這篇文章:
【在第三個項目的最後,塞德裡克·迪戈裡和我一碰到三強杯,就被帶走了,帶離了霍格沃茨。獎杯早被做成了一個門鑰匙……當我們終于撞到堅實的地面上時,所處的地方肯定不在學校附近。
我們已經完全出了霍格沃茨的地界。我們顯然飛了好幾英裡——也許有好幾百英裡,因為連城堡周圍的環山都不見了。我們不在迷宮裡,而是站在一片黑暗的雜草叢生的墓地上。
伏地魔正在那裡等着我們……或者更确切地說——等着我。
當然,塞德裡克和我一開始并不知道來者何人。我們所能看到的是一個戴着兜帽的人影,他手裡抱着一包衣服,起初我以為那是一個嬰兒——但我不知道,這其實是一場噩夢的開始。
我辨認不出那人的臉,但當他走近時,我的傷疤劇烈疼痛起來。自從伏地魔給我留下這個傷疤的那天晚上起,出于某種原因,每當他靠近我時,傷疤就會疼。所以我知道了,這隻能意味着一件事——他就在這裡。
我雙膝跪地,強忍着疼痛……緊接着我聽到了一個冰冷而可怕的聲音——在此之前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喊道:“幹掉礙事的。”
我聽到一陣魔杖在空中揮舞發出的嗖嗖聲,一個人尖利的念咒聲穿破夜空,然後一片強烈的綠光刺透我的眼皮。我聽見什麼東西在我身旁沉重地倒下了,我慢慢睜開雙眼……對即将看見的景象感到恐懼。
在那兒……躺在我旁邊的……是死去的塞德裡克·迪戈裡。
我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盯着他那雙毫無神采的灰色雙眸,他的眼睛大睜着,看上去對自己的死亡略感驚訝……我動彈不得,思考不能……就在這時,那個人——蟲尾巴,或者更确切一點,他的真名是彼得·佩迪魯——把我拖了起來。彼得·佩迪魯才是真正的食死徒,多年前,他将自己犯下的罪行栽贓嫁禍給了無辜的西裡斯·布萊克,然後假死脫身并隐姓埋名至今。
蟲尾巴放下了那包衣服,把我拖到了一塊大理石墓碑前,墓碑上刻着湯姆·裡德爾——即伏地魔的父親——的名字。
蟲尾巴變出繩子,把我捆在了墓碑上,我一動也不能動,更别說逃跑了。緊接着他掏出一團東西堵住了我的嘴,然後匆匆走開了。我被捆得結結實實,隻能看見正前方的情景。塞德裡克的屍體就躺在二十英尺開外的地方,三強杯和我的魔杖也在那兒——但那包衣服還留在我的腳邊,而且似乎正躁動不安。
我解釋不清楚為什麼,但我就是非常不希望看到包袱裡的東西——我知道裡面肯定不是什麼好玩意兒。幾分鐘後,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一條蛇從草地上蜿蜒滑行而來,圍着我被捆的那塊墓碑打轉……幾乎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把我整個吞掉。
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那條蛇上了,以至于沒注意到蟲尾巴的去而複返,直到他進入我的視線,他推過來了一口石頭坩埚,這口坩埚大到可容一個成人坐進去,裡面好像盛滿了水。
地上包袱裡的東西動得更起勁了,仿佛要掙脫出來;另一邊,蟲尾巴忙着用魔杖在坩埚底部比比劃劃,試圖點燃它,大蛇則向黑暗中遊去。
這時坩埚裡的液體開始沸騰了,所以我沒太在意那條蛇的去向。水迸射出火花,就像裡面的東西其實是火焰而不是液體。蒸汽噴湧而出、越來越濃,包袱裡的東西沖他的仆人喊道:“快!”
直到整個水面都閃爍起來時,蟲尾巴告訴他的主人一切準備就緒,我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然而等我恍然大悟時已經太晚了,想阻止也有心無力——他指的是讓伏地魔複活的儀式。
蟲尾巴彎腰扯開了包袱,我終于看到了裡面的東西——盡管下一秒我就希望自己沒有這麼幹。這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可怕的生物,想象一下吧,一個令人作嘔的、黏糊糊的、渾身燒焦了一般的嬰兒——不,比這還要糟糕,糟糕一百倍。我嘗試了無數次,想要忘記它——但它就是在我的夢裡陰魂不散……一個沒有毛發、仿佛長着鱗片、膚色暗紅的生物,看上去虛弱得完全沒有自理能力。
但最令我害怕的是它的臉——是一張扁平的蛇臉,那雙冷酷的紅眼睛裡沒有一點兒仁慈或同情。
沒錯,十幾年來,伏地魔就是這麼苟且偷生的。(14)
就連蟲尾巴也對他主人的現狀十分反感——當他把伏地魔抱到坩埚旁時,我可以看見他那蒼白的鼠臉上帶着厭惡的表情。
蟲尾巴把伏地魔放進坩埚,後者沉入了鍋底。他随即舉起魔杖,大聲念道:“父親的骨,無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兒子再生!”,與此同時,我在心中默默地祈求這個生物能被淹死。
話音剛落,我腳下的墳墓裂開了,一小縷灰塵升到空中,然後落入了坩埚裡——伏地魔等候其中。水面嘶嘶作響,變成了一看便知毒性強烈的藍色。
就在這時,嗚咽着的蟲尾巴抽出了一把匕首,他的聲音一下子變成了極度恐懼的抽泣:“仆人——的肉——自—自願捐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
然後,他伸出了右手——一隻缺了一根手指的手,左手則攥住匕首揮動起來……意識到了他要幹什麼,我受不了那血腥的畫面,于是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但即使我可以控制自己不去看,卻無法堵住耳朵隔絕掉蟲尾巴的慘叫聲。
我聽見了他倒地的聲音,接着是令人惡心的撲通一聲,我知道,他砍掉的那隻斷手也被扔進了坩埚裡。這之後,藥水變成了火紅色。
我能聽到蟲尾巴在痛苦地喘息和呻吟,當他的呼吸噴到我臉上時,我才發覺他已經來到了我的面前。他哽咽着說:“仇—仇敵的血……被迫獻出……可使你的敵人……複活。”
我沒辦法阻止他,我被捆得太緊了……蟲尾巴舉起匕首,将匕首尖刺進了我的右臂,我能感覺到我的血在慢慢往下淌,蟲尾巴拿出一個小玻璃瓶接了幾滴。
他一處理完了我這邊的事情,就帶着我的血,走回了坩埚旁邊,把血倒了進去。火紅色的藥水立刻變成了炫目的白色,蟲尾巴跪倒在地,捧着自己流血的斷臂大聲哭泣。
藥水沸騰不已,鑽石般的火星向四面八方飛濺,如此明亮耀眼,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黑天鵝絨般的顔色。但是除此之外,依然沒什麼别的動靜……
我一遍又一遍地祈禱哪裡出問題了,肯定不成功……然而我的運氣從來都不怎麼樣——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最後,一股白色蒸汽從坩埚裡升騰起來,像濃霧一樣掩去了一切,以至于我看不見一英尺以外的任何東西。
然後我看到了他。
透過白霧,我毛骨悚然地看到坩埚中緩緩升起了一個男人的身影,又高又瘦,像一具骷髅。他跨出坩埚,眼睛盯着我,就像一隻準備捕獲受傷獵物的惡狼……他開始檢查自己的新身體,我不得不盯着那張自從我入學以來就經常出現在我噩夢中的面孔——
一張比骷髅還要蒼白的臉,一雙猩紅色的眼睛,瞳仁是兩條縫,就像貓一樣,還有一個像蛇一樣扁平的鼻子……
伏地魔重返人間。】
西裡斯讀不下去了,他突然感到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所以他把雜志遞給了萊姆斯。萊姆斯從頭到尾讀了一遍這篇文章,然後把它慢慢地放回了桌子上。有那麼一分鐘,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我本以為聽鄧布利多轉述這個消息已經夠糟的了,(15)”萊姆斯低啞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但是這……”
“我不敢相信,他就被綁在那裡眼睜睜地看着一切發生。”西裡斯語氣頹唐,他對蟲尾巴的恨意越發高漲,簡直快要抑制不住了。一個人怎麼會如此殘忍,毫無愧疚之心地對他最好朋友的兒子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也許事到如今,”穆迪平靜地說道,又瞟了眼那本《唱唱反調》,“人們終于肯動動腦子,醒悟過來這個男孩沒有撒謊——以及魔法部正由一個偏執多疑的蠢蛋掌管着。”(16)
明明這家夥表現得像是每個角落裡都至少藏着一打敵人,他居然還說别人“偏執多疑”——真是諷刺極了。(17)
還沒等有人就此調侃幾句,門鈴響了,下一秒兩件事同時發生:一是萊姆斯以驚人的速度霍然起身——考慮到剛才他還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向門廊跑去;二是西裡斯母親的肖像開始高聲尖叫。
西裡斯聽到開門的聲音,然後是“砰”的一聲輕響,尖叫聲停止了。
幾秒鐘後,唐克斯沖了進來,她今天的頭發像烏木一樣黑——手裡正拿着一本《唱唱反調》。“你們有沒有聽說……?!”看到金斯萊、穆迪和桌上的那本雜志後,她的喊聲來了個急刹車。唐克斯不高興地皺起了臉:“诶,我剛想告訴你們呢!”(18)
“這是什麼時候出版的?”萊姆斯緊随其後走了進來,問道。
“我想應該是昨天吧,”金斯萊回答道,“我一到部裡,就聽見幾個同事在談論它。”
“所以順理成章地,他告訴了我,我們又決定來這兒告訴你們,”穆迪補充道,他那隻魔眼轉了一圈去讀雜志,“我覺得沒準兒人們看完後會醍醐灌頂,終于意識到問題出在魔法部身上,而不是波特或鄧布利多。”(19)
“不過他是什麼時候幹的?”西裡斯捧腹大笑,聲音裡充滿了驚喜和難以置信,“哈利是什麼時候接受采訪的?”
所有人都聳了聳肩。“不知道,”唐克斯用敬畏的口吻感歎道,“但他一定費了很大的勁才做成……然而最令我震驚的是——它的作者是麗塔·斯基特!”
“那頭母牛?”西裡斯驚得聲音都變了調,“可是這聽起來非常—非常……”
“真實?”唐克斯替他說完了,“我懂我懂!這就是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地方(20)——他們究竟是如何說服麗塔這種人成為‘同謀’的?”
“我打賭這涉及到嚴重的敲詐勒索,”瘋眼漢笑道,“真想知道他們抓住了她的什麼把柄,從而威脅她寫出了這篇文章啊。“
“我一讀到這個,就想起了那些書,”唐克斯告訴他們,“我認為我們今天就應該開始閱讀三年級的故事——或者現在就開始!”
她說完後意味深長地朝萊姆斯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點點頭,然後看向西裡斯:“你來決定吧,西裡斯——要不要今天就開始讀下一本?”
西裡斯想了想……說實話,他仍然對可能聽到的内容感到畏懼……但除了那些還有不少很棒的故事……(21)
“可以,”他一錘定音,“我去拿書,你們看看能不能聯系到其他想參與閱讀的人,待會兒咱們在客廳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