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事連續持續七日,蕭山書院安排了專門的禮官在此候場,莊韶陽也跟着禮官在此學習禮儀事項。莊卿準備帶着冷時先行離開,冷時衣服是靛藍色,材質極其容易染上香灰,又紮眼。站在馬車邊,莊卿把冷時背後的香灰拍了拍,看到她的下袍也有灰,就想彎腰也拍掉。
“别這樣,多不好意思。”冷時顧及莊卿的形象,看到已經有幾個人在往莊卿這邊好奇地看,連忙自己動手拍掉。畢竟難得見到莊卿纡尊降貴的,多少有點稀奇。
恰好一位張姓小姐帶着侍女走過來,企圖搭讪。莊卿記憶力極佳,這位小姐的家裡人三番五次地前來蕭山書院說過親,是極其棘手的相親對象。
“子衿,聽說今日你在觀音廟做法事,真是心系江左,我也特意來看了,法事十分用心,想必天護江左,那些案件過一段時間就能消下去。”張小姐性情溫和,品貌秀雅,開口就是溫柔的江左嗓音。
“謬贊,但願如此。”莊卿淡淡地回她一句,然後又皺起眉拍了拍冷時的左手臂上的灰,“你都去哪裡蹭了一身灰?”
“我剛才就在你旁邊,你怎麼沒有?”冷時不服氣地掃了莊卿一眼,青色的衣服确實不容易顯現出香灰。
張小姐靜了一瞬,繼續發出邀請:“聽聞今晚有放河燈,鑼鼓喧阗,送浮水面,好不熱鬧,不知子衿可願一同前去?”
放河燈,佛寺放燈是為了慈航普渡,男女一起放燈,這就說不清道不明,滋生暧昧因素。男女相約去放燈,這種把戲冷時七年前就和莊卿玩過——要是沒有放河燈,她和莊卿的關系進展不知道還要等到猴年馬月。冷時聽到這裡,覺得還是應該先禮後兵,她禮貌地問莊卿:“我可以在你倆之間插句嘴嗎?”
莊卿點頭同意,然後繞到她右手邊,看看另外一隻手臂有沒有香灰,然後聽到冷時的愉悅話語:“這位小姐,凡事先來後到。我剛才已經約了他,你來得有些遲了。”
張小姐愣住了,她不是沒聽聞過冷時異瞳的傳聞,所以她一眼就認出來這個人是冷時。凡事總得試一試,聽了冷時這個話,她咬咬牙,不悅地問:“子衿是要和這位小姐前去放燈嗎?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美景,子衿真的不再多多考慮一番嗎?”
“是這樣的,莊卿剛才雖然沒有回答我,但是我覺得他應該是有公務絆住了。如果是公務絆住,那我無話可說。如果他是為了你把我拒絕了——”
接下來冷時的話讓莊卿的手停住了,張小姐也瞪大了眼睛。
“莊卿你今晚上也别想進門,除非等我大發慈悲,讓你睡那張榻,睡個七七四十九天。”冷時也鐵石心腸地把這句加倍版本的回旋镖送給莊卿。
在死一樣的沉默中,莊卿終于停下手,轉身和張小姐直面:“小姐你也聽到了,我今晚上進不了門。”
“你才是蕭山書院的主事人!你怎麼會進不去呢?”張小姐不安地絞了絞手指,“家主進不去門是何等的笑話!冷時你算什麼人?”
恰好莊韶陽跑了出來,東張西望,好不容易看到莊卿和冷時。雖然急着請示事情,不過基本的禮教他還是沒忘。張小姐和莊卿站得有些遠,莊韶陽也沒多想,以為就是站在路邊的人。
周圍沒什麼多餘的人,何況說的是家事,不必避諱人前。他滿頭大汗地向莊卿行禮:“表舅好。”
識時務者為俊傑,雖然莊卿沒有和他點明冷時的地位,不過他作為一個明眼人,在蕭山書院觀察了幾天——睡一個房間的能不是一對嗎?那肯定是夫妻!少年人心直口快,對着冷時也行禮:“表舅媽好。我忘了和你們說個事情,我........”
“等等!你喊子衿喊什麼?”張小姐突然走過來問道。
“這.......”莊韶陽對于自己的稱呼第一次産生了懷疑,“不是表舅嗎?”
“表舅媽是什麼?”張小姐呼吸急促,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難道不喊表舅媽?表舅的愛人不就是表舅媽嗎?”莊韶陽有些猶疑了。
“胡說八道,子衿從未婚配!”
好像這位小姐說的确實是這個理,但是事實不是這樣啊!莊韶陽尴尬地看向莊卿,莊卿摸了摸自己表侄子的頭,安撫他道:“韶陽沒有喊錯,好事将近。”
冷時調皮地眨了眨眼,異瞳顯得格外詭谲,她輕快地說:“不好意思,凡事先來後到,我可能快登上表舅媽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