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符喬。
她有些疑惑。
這曆年的香市都是邀請适齡公子小姐來的,哪怕不是嫡出也好歹是家主那一房裡的,符喬年紀不大又是旁支,也不知三嬸嬸如何費了大力氣早做打算的。
正琢磨着說什麼,那邊卻是有人笑着過來了,“符小娘子一人坐着多無趣,不若一同過來賞花作個畫?”
這個她認識,當年去鎮國将軍府瞧二姐姐成親時見過,是将軍府的崔四娘子。
“來了來了!”
見到熟人她亦是開心,忙不疊便應了。
那位英姿飒爽的四娘子目光一轉,抱臂詢道,“這是……”
“這是我堂妹,喚作符喬。”
符柚甜聲解釋道。
孰料對方性子直爽,并不買賬:“哦,堂的啊……”
說罷便徑直挽了她手走了。
符喬在後面羞得滿臉通紅,一咬牙一跺腳,狠狠心兀自跟了上去。
她自幼專習琴棋書畫,母親好不容易替她博來個香市請帖,定要好生換個名聲回來!
臨水岸邊,已有不少世家小姐坐到竹編小椅上,饒有興緻地讨論起畫些什麼來較量了,符柚随意尋了個位置落座,細細聽起來。
“依水描花倒是古來妙趣,隻是年年一味效仿古人,難免失些趣味。”
“照我瞧,這山水花草都被描摹個遍了,也實難再出彩,眼下這香市裡諸位公子雲集,大家不妨描一描他們如何?”
此言恰出自鎮國将軍府崔四娘子之口,卻叫一衆閨中貴女都羞紅了臉。
有大膽些的很快附議:“如此也甚好!這畫人最講求畫工,也便于評個一二。”
符柚聽着,歪了歪腦袋。
也難怪京中人都常在背後講她命好,真真是被福氣庇佑,每次她學什麼,就誤打誤撞上什麼。
畢竟那日之後,她便不敢在他面前不老實,隻愈發學得認真些,好讨他一個真心實意的誇贊。
隻是以她的身份,卻是如何下筆?
她默默盯着眼前發下來的薄紙,不由得咬住了唇。
大抵是萬萬不能畫在場任一位公子的。
最好的,或許便是繪一張李乾景的畫像,讓帝京好生歌頌這青梅竹馬的佳話。
可扪心自問,她自然不願。
胡思亂想着,下筆也似乎沒了什麼章法,隻托着腮憑着自己的心意勾勾畫畫,描她最喜歡的那道眉,勾她看不厭的輪廓線條,連日來的用功,竟叫這筆下人生出了七分靈氣,連一根睫羽都稱得上是栩栩如生。
落下那最後一筆,符柚回過神來,頓時背後生出了道道涼汗。
她竟是真的畫出了江淮之的模樣!
“姐姐畫完了?”
旁邊傳來符喬嫩生生的詢問,她下意識便折起畫紙往懷中一抱,心下警鈴大作,開口不免吞吐:“畫...畫完了,怎麼了麼?”
“符小娘子能畫完,可就是勝利咯。”
楊五娘子開着她的玩笑,起哄道。
“近期小娘子可是跟着咱們閨中公認的第一公子江淮之江太傅用功呢,還不快拿出來讓姐妹們瞧瞧江太傅的能耐。”
“你這一說,我倒也有興緻了。”
崔四娘子緊跟着接了話。
“小娘子快别藏了,你崔姐姐也想瞧瞧呢!”
“我……我能畫成什麼好東西,我什麼樣子你們還不知道嘛。”
符柚被衆人起哄得慌張,想也不想便是拒絕。
“我就一個朽木,怎麼雕也雕不出來的,倒、倒不如先瞧瞧姐妹們的巧手!”
“大家想看,你何必掃大家的興緻,難不成小娘子就那般拿不出手,怕大家看了笑話不是?”
聲音自最前方傳來,滿是看熱鬧的調調。
符柚微微一怔,打眼瞧過去,那人花枝招展百婢簇擁,坐在最上首的位子,想來是今年香市的主辦,英國公府的哪位小姐。
她有些氣了,卻礙于不想出門在外給自家爹爹找麻煩,生生壓下一句爆發,反倒是勾起了唇角。
“我拿不出手,那你又是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
畫紙被随意揣進懷裡,符柚伶牙俐齒,竟是毫不相讓。
“不若先将你的畫擺出來,讓大家瞧瞧笑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