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晦氣!早不死,晚不死,偏大半夜的折騰人!”
前來收斂的獄卒邊暗自道着晦氣,邊将死了的張氏與四房家母女倆往捆屍的席子上擡,稍微捆了捆後,就往外拖去。
“嗚嗚~,二嬸,别帶我二嬸走!”
檸姐兒見了,忙倒騰着小短腿想要追上去,被夏知秋一把抱住,歎道:“快别追了,你二嬸去天上了,回不來了。”
小小孩童還不知生死殊途,即便夏知秋自認心硬如鐵,看着哭的稀裡嘩啦的小姑娘,也不忍告知她真相。
“四嬸,二嬸是同我娘一樣也化作仙女了嗎?爹爹說,娘就是化作仙女去天上看着我們了,等有一天我們也去了天上,就能一家子團聚了。”
檸姐兒聞言立刻停了掙紮,隻一雙大眼亮晶晶的朝她看着。
夏知秋不忍打破小丫頭的幻夢,剛想應是,就聽對面牢裡的四房太太周氏一臉猙獰的接話道:
“呸!去個屁的天上!你娘早就死了,就是因着生你們兩個小崽子才死的!你二嬸也是,受了那麼重的刑,還要照看你,就是你将她給害死的!
哼哼,還仙女?要我說,你們葉家長房都該下地獄!下十八層地獄!”
幾天内痛失孫子孫女與兒媳的周氏,終于受不住打擊,朝着長房這邊無差别攻擊起來,又趁着那獄卒收屍打開牢門之際,紅着眼朝着對面牢房裡一直發呆的甄氏撲去:
“甄氏,你害死我孫子,你不得好死,你們全都不得好死!我跟你們拼了!”
“夠了!奶奶的,真當這裡是你們家呢?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大半夜被喚醒搬屍體的幾個獄卒正有氣沒處撒,立刻揚起鞭子朝着崔氏劈頭蓋臉一頓猛抽,直将人抽的躺地上不動彈了才解了氣。
當天夜裡,被毒打一頓的崔氏也起了高熱,在扯着嗓子喊了幾聲小孫子的乳名後,也跟着咽了氣。
自此,葉家四房的女眷中,就隻剩下了其長媳程氏一人。
“别學你弟媳幹傻事,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着,想想你兒子,沒了娘他以後可怎麼辦!”吳氏隔着栅欄勸眼神空洞的程氏。
聽到兒子,程氏木然的臉才有了絲動容,是呀,若她死了,她兒子怎麼辦?難道指着他那個整日花天酒地,萬事不管的爹?
“嗯,我聽三嬸的,為了我兒子,我也得活着!”
這話也間接勸慰了牢中其餘女眷,既然已經到了這地步了,若不想死,那就隻能往好的方面想了。
畢竟現在判決還沒下,萬一今上看在先太後的面子上,對她們網開一面呢?再不濟,發配流放…也總比死了強吧?
但…又幾日後,當牢頭拿着通報,晃晃悠悠的進來宣讀判決結果時,她們唯一的希望也随之破滅了。
“你們不是早盼着有個結果,嫌住在這牢裡沒個盡頭嗎?這下~結果來了!”
牢頭邊展開手中通報,邊朝着衆人念道:
“經查:太子太師葉光把持朝政、結黨營私、賣官鬻爵、大肆貪腐、構陷忠良,證據确鑿,本罪該當誅,但念其以往确曾有功于社稷,陛下特意開恩,賜其自裁,家産全部抄沒入公。其餘人等,除長子葉蒲外,皆發配遼東。”
念完後,才又朝着聽到判決後全都目瞪口呆的衆人看了一眼,歎道: “葉光昨日已飲鸠而死,爾等三日後也準備上路吧,再不走,怕是就到不了了。”
如今已是九月末,京都距離那遼東又足有四千裡之遙,就算每日不停,也要走上兩個來月。莫說途中有多麼險惡,即便僥幸走到了,在那個九月即下雪,入冬後連呼吸都結冰的地方,這群在溫暖之地生活慣了的太太老爺們,又如何能熬得住?
而上面不将葉家往以往慣常流放的嶺南、雲貴、崖州等地發配,卻特意選在即将要進入嚴寒的遼東,這不明擺着~想置葉家人于死地嗎?
是誰的意思,怕是是個人就能猜的到。
“什麼?發配遼東?怎麼會是遼東?這與殺了我們何異!”
牢頭都能想到的事,衆女眷們又怎麼會想不到,反應過來的衆人頓時炸了鍋,紛紛絕望的癱坐在地,甄氏也一臉的不可置信,呆坐了幾秒後,又急忙爬起,隔着栅欄一把抓住了那牢頭的袖口,歇斯底裡道:
“怎麼會全部發配?你是不是讀漏了?還是故意瞞報了?快說,是誰指使的你!”
不可能,絕不可能!那倪大勝明明答應過她,隻要她交出她們老爺的親信名單,并作證他們老爺結黨營私、收受賄賂一事,就放她們母子一馬的,怎麼會連她們母子也一同發配呢?
“上面的命令,誰敢瞞報?不要腦袋了?你有跟我折騰的功夫,還是想想你們這一大家子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吧!”
那牢頭立刻嫌惡的甩開她的手臂,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揚長而去。
甄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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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又有兩個心理承受差的女眷,因着對那遼東嚴酷環境的過于恐懼,接連碰死在了牢房裡,但,更多的人還是活了下來,包括一度昏厥後又醒過來的甄氏。
因着案子已經結束,馬上就要流放了,這幾日,有親朋在京都的,也開始陸陸續續過來探監。
“葉夏氏,出來,有人找。”一個獄卒走過來道。
夏知秋不由得一愣,怎麼還有人找她?慌忙站起來,老實的戴上手鐐,跟着那獄卒往旁邊一個專設的探監室裡走去,
邊走邊尋思,會是誰呢?這京都除了她那渣爹一家子,她可一個人都不認識。
總不會是她那個渣爹派人來看她的吧?難道她上次的證言并沒有起作用?這次還是給他們逃過去了?
但轉念一想,若真如此,那兩口子怕是弄死她的心都有,又怎麼可能還會派人來看她?
果然,待到了那審訊室一看,就見一農婦裝扮,滿臉皺紋,瘦削蒼老的婆子正坐在闆凳上焦急的等待着,明顯不是夏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