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兩位對老婆子出的價可滿意?”春大娘笑吟吟看向葉藩兩口子。
孫氏……自然是不滿意的,按她的預期,像花姨娘這般的貌美婦人,若是賣到青樓楚館,怎麼也得賣個二三十兩。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她運作,花姨娘就自行搭上了這老鸨,這會兒若是自己再說不滿意?免不了要吃這位的瓜落。
但隻十兩銀就将人給賣了,她又不甘心。
于是,想了想後,便也笑着回道:
“這位媽媽恐誤會了,以前我雖确實說過幾句要賣了花姨娘兩個的話,但那不過都是氣話,畢竟這麼多年姐妹了,她們又都為相公生了子女,哪能真的就将人給賣了呢?”
心道:我惹不起你這個地頭蛇,那這人我不賣總成了吧?
春大娘混迹江湖這麼多年,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
“奧?原來你不想賣啊?那還真是老婆子誤會了,既然你這般仁義,那老婆子也無甚說的,正好今日管戶籍的皂吏也在,不如你現在就将這二位姨娘的身契拿出來,老婆子即刻幫她們将身上的奴籍給消了如何?”
孫氏…還指着這倆姨娘賣高價呢,交了身契還賣了甚,隻能故作為難道:
“唉!真不是罪婦不願交這身契,媽媽有所不知,這兩位姨娘雖看着柔弱,平日裡卻嚣張跋扈的很,以前在府裡時就沒少在我跟前甩臉子,如今見家裡落魄了,更是連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了,若不是有這身契壓着,我們娘們還不得被她們給欺負死?”
邊說邊摟着春小胖抹起了眼淚:“她們如今的可憐樣兒,都是裝出來的,媽媽可千萬别信她們。”
春大娘……默默點頭 :“嗯,也是,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又沉吟:“那既然你不肯交出身契,為表誠意,不如…就拿你這兒子起個誓吧,若有一日你們又偷着将人給賣了,那你這個兒子便…不得好死,如何?”
邊說邊笑着指了指孫氏懷裡的春小胖。
古人最信神佛這些,孫氏也不例外,哪敢拿自己最寶貝的兒子起誓?頓時語噎住了……
“呃…,發誓就不必了吧?呵呵,您老這貴人事忙的,又怎好讓您總為了我家這點兒污蹧破事耽擱功夫呢?”
“哼,你少給我這兒裝相,若你不敢發誓,就是還有賣人的心思,不過是嫌老太婆給的價錢低,故意耍着老婆子玩呢!”
春大娘笑容微斂,語氣也不似方才的溫柔,又冷哼道:
“老婆子好意提醒一句,這遼東可比不得京都,最不值錢的恐就是“人命”了!你若想指着賣了你家男人的這倆小妾發财,亦或者仗着有幾分小聰明就将咱這兒的人當猴耍,那可真是來錯了地方。”
語氣中特意加重了“人命”二字,言下之意:這遼東的“人命”不值錢,你們的命…也同樣不值錢。
誰知…孫氏壓根沒聽懂她話裡意思,隻以為她這是來軟的不成,便想仗着手裡那點兒小權,要來硬的呢?
但她身後的葉藩卻聽懂了,同時也被吓到了。
他倒不是怕春大娘,而是怕其身後一直吊兒郎當坐着看戲,卻一直未發一言的那位黑臉軍官…,看其身上穿戴,以及押送他們過來的那衙役頭兒對他畢恭畢敬的态度,其很可能就是此次負責安頓他們的主事人。
若為了幾十兩…将此人給得罪了,那可就太沒有必要了。
因此,立刻扯着笑想要開口圓幾句,就聽他媳婦用所有人都能聽得到的聲音嘟囔道:
“您這意思,不還是想強買強賣嗎?這遼東再亂,也是大乾的國土,總得講王法,我們雖被判流放,但卻是良籍,好似并不歸你軍妓營管吧?”
葉藩……
春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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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兄弟,看來這人是不給老婆子面子啊?也是,我一個管軍妓營的老鸨子,誰又看的起呢?”春大娘臉上的笑頓時全斂了,臉色也變得鐵青起來。
她身後的姜校尉見了,這才飒然一笑:“哈哈,大姐莫氣,不過是幾個流放犯,兄弟這就将她們打發的遠遠的,省的您看了心煩!”
邊說邊朝着自己的一個屬下招了招手:“将這批人的名冊和安置點都拿來我看。”
那下屬聽了,忙将手中冊子打開,捧了過來,朝上面某處指了指:“這是原本要安排這家子去的去處。”
姜校尉斜着眼瞅了瞅,立刻搖頭道:
“竟是要将他們安置在九洲城?不成不成!這也太便宜他們了,而且離着大姐的軍妓營也太近了,平日裡難免會遇到。”
又指着某處疑惑道:“這個“黑水嶺”我聽着怎麼這般耳熟?”
那屬下:“校尉難道忘了,去歲這黑水嶺遭遇倭寇屠村,您不還帶着弟兄們前去救援了嗎?”
姜校尉…這才恍然:“奧~,我想起來了,我記得當時那村裡大大小小死傷了有十幾個,隻可惜…咱們到時,那股倭寇已經乘着船跑了,要不然看老子不捏死丫的!”
“可不是,當時那景象可太慘了!甚至有兩家子都被那群倭寇給殺絕了,黑水嶺的裡正這才報上來,讓再補兩戶過去。還說…去了地和房子都是現成的,雖破敗些,但住人還是能住的。”
姜校尉:“奧?那~就将這群姓葉的都安置到此處去好了!正好他們那缺人口,咱們九州城又人摞人的!”
正側耳傾聽兩人談話的葉家諸人……
這怎麼繞着繞着,成了他們一家子…全被針對了?!
而且,聽這位校尉話裡的意思,他們原本竟是被安置在九洲城裡的?隻是因着孫氏兩口子多事,就要調他們去時常有倭寇襲擾的“黑水嶺”?
憑什麼啊?!
忍不住齊齊朝着葉藩兩口子瞪了過去。若是眼刀子能殺人,此刻的葉藩兩口子怕是已經被砍成碎片了。
葉藩心裡也是悔的不行,真恨自己方才沒能及時阻止住孫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