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鵑躺在其中一張病床上,閉着眼睛,睡得很安甯。
她的臉色,相比上一次見到她憔悴了很多,又黑又黃,臉頰還凹陷下去了,顴骨突出來,很明顯的病态。
不知道站着看了多久,許蘭亭緩緩轉身,回到徐盛旁邊坐下。
唐厲行坐在對面椅子上。
沉默着沒出聲。
大廳裡熙熙攘攘。
醫護、患者、家屬來回穿梭。
隻有他們三的這個小角落,格外的安靜,畫面也靜止了。
仿佛已經被世界遺忘。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盛的電話響起。
張水蓮打來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家,他敷衍着說有事,忙完了就回去。
挂完電話,許蘭亭問他:“你沒跟媽說嗎?”
徐盛搖頭。
話音剛落,許蘭亭的電話又響了,依然是張水蓮打來的。
姐弟倆互相望了望。
許蘭亭清了清嗓子,接通電話,不等對方開口,揚起了輕松的語調說:“媽,忘記跟你說了,我晚上不回去了,有個朋友失戀了,我正陪着她!”
“那個朋友啊?男的女的?”
“女的女的,說了你也不認識。”她敷衍道:“總之你和阿盛先睡,不用等我。”
張水蓮又囑咐她别喝酒,注意安全什麼的,她随口答應下來。
挂完電話後,她對徐盛說:“你明天還要送貨,早點回去休息吧,這裡我看着,有什麼情況再跟你說。”
“我沒事,熬一個夜也沒什麼關系,你回去休息吧!”
“我都已經跟媽說了我不回去了,況且我明天沒事,到時候再補覺也行,你睡眠不夠怎麼給别人送貨,準備疲勞駕駛?”
徐盛想了想,沒再拒絕:“那你有事兒随時給我打電話。”
“嗯。”許蘭亭點頭,又問:“你跟念佳說了嗎?”
“沒有,太晚了,我怕她着急連夜趕回來,等明天早上我會打電話跟她說。”
許蘭亭沒再說什麼。
臨走前,徐盛又看了眼一聲不吭,卻一直陪着他們的唐厲行。
眼神直勾勾的,似警告,也似詢問。
唐厲行迎着他的目光,卻沒出聲。
對視了片刻,徐盛起身離開。
又過了多久,許蘭亭終于想起另一個人的存在,擡眸看向對面的男人,“唐先生,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不客氣。”唐厲行回。
“你的臉怎麼了?”許蘭亭看到他顴骨處破了皮,出了一點血,
唐厲行沒意識到自己受傷了,聽她提醒,才感覺到一點疼痛,擡手摸了摸傷口。
出血量不大,已經在凝固了。
但他的指尖還是沾了一點紅色。
“不小心磕到了,不礙事。”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包衛生紙,抽了一張準備擦拭。
“别擦。”許蘭亭制止他,“紙上有細菌。”
唐厲行的手收了回來。
許蘭亭站起身走向護士站,跟護士要了消毒棉簽和創可貼,然後轉身朝他走來。
她個子高,身材中等。
過肩的長發,因為一路奔跑,吹得有些淩亂。
明明不是纖瘦類型,此刻卻莫名的給人虛弱感,尤其是她臉上明明承受不住,卻還強撐着的鎮定表情。
如同一顆懸于空中的玻璃球,好像随時都要掉下來。
摔得破碎不堪。
唐厲行的視線一直流連在她身上,注視着她走到自己面前。
“護士現在有點忙,我幫你處理吧!”
許蘭亭也不管他是否答應,撕開棉簽包裝紙,拿着沾有碘伏的棉簽,微微彎腰湊近他,小心的去擦拭傷口處的血迹。
她離得很近,遮住了大半的光線。
唐厲行擡眸看她,眼神有些怔然。
她的臉隐沒在陰影裡,紅唇緊抿着,雙眼專注的看着他臉上的傷口,因為出了汗,碎發胡亂貼在額頭上。
許蘭亭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瞳仁微動。
兩人的視線近距離的對上——
對方的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細微的呼吸在彼此之間無聲地流轉着。
許蘭亭眨了下眼,輕聲問:“疼嗎?”
唐厲行搖頭:“謝謝。”
“不客氣。”
許蘭亭收回視線,換了根棉簽繼續處理血迹,“上次你也幫我處理過傷口,咱倆算是扯平了。”
唐厲行沒再回什麼。
将血迹擦幹淨以後,許蘭亭撕開創可貼貼上去,忽然又說:“對了,剛剛那個人是我弟,上次說男朋友是騙你的。”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這個,反應過來時已經說出口了。
“我知道。”唐厲行回。
許蘭亭将手裡的廢棄物扔進垃圾桶裡,再一次開口感謝他:“唐先生,今天麻煩你了,接下來我自己可以搞定,你回去休息吧。”
她的态度都很堅決。
唐厲行沒有拒絕,起身離開。
看着他離開急診科以後,許蘭亭又起身去看了看陳玉鵑,給她掖了掖被子,怕她醒來後需要人,直接搬了個凳子在病床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