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吧？

果然是夢！

一如那過去數不清的日夜一般，每當他閉上眼，半夢半醒時，總會看到這樣的場景，就好像兩人從未分開過一樣，蘇嘉落輕笑着站在離他觸手可及的地方，然後微微勾手，招他過去。

最開始，餘恒晖總是會忘記，忘記兩人已經分開的事實，然後在看到蘇嘉落的那一瞬，飛奔向前用力撲去，卻隻是觸到一團虛無的空氣，再猛然從夢中驚醒。

如同險些窒息死去的人在驟然間接觸到空氣時那般，趨于求生的本能拼命喘息着，浸濕的睡衣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我看你是大早上沒睡醒，做白日夢呢！”

蘇嘉落将電話挂斷還給陳韶顔後，跨步向餘恒晖的方向走去。

含情脈脈？

開玩笑，她怎麼可能用那麼惡心的眼神看着餘恒晖。

奇怪，這一次怎麼還不醒？

餘恒晖擡眸間看向蘇嘉落的眼神有些迷茫。在一次又一次相同的夢境中，反複被提醒着一個他并不太願意去承認的事實，情緒難免有些繃不住。

“蘇嘉落，你真的很煩，能不能離我遠點。”

餘恒晖幹脆眼不見心不煩，直接退回去，将帳篷的拉鍊拉上，整個人又重新躺了回去。

“……”

蘇嘉落心想，幾年不見，這狗人的起床氣還是這麼大。當初就是因為餘恒晖的緣故，硬生生把她的起床氣給磨沒了。

“餘恒晖，你給我出來！”

蘇嘉落在什麼事上都能忍，唯一對于餘恒晖，她是一點口頭上的便宜都不願讓他占。

說話間，蘇嘉落已經快步走到餘恒晖的帳篷前，毫不避諱地拉開拉鍊，半個身子鑽了進去。

聽見動靜的餘恒晖艱難地擡起眼皮看了一眼，随即又閉上，眉頭微乎其微地皺了一下，心想：今天這個夢，怎麼這麼難醒？

看着明顯還沒清醒的某人，蘇嘉落差點被自己氣笑，所以剛剛她是在跟一個還沒有睡醒的人生氣？

“喂！”

蘇嘉落順勢坐在了餘恒晖的身旁，身後的簾子随着她坐下的動作而落下，将帳篷内的光景徹底遮擋。

“即便是夢話，别人聽到也還是會傷心的。”

蘇嘉落修長纖細的手指輕戳了一下餘恒晖微皺的眉頭，輕微的聲音在唇邊纏繞，餘恒晖并沒有聽清她具體說了什麼，隻覺得今日夢裡這人，格外的纏人，一如當初那個在高中時總是笑着跟在他身後的女孩一樣，好像無論他怎麼用力，都沒法将她甩開。

然而就在他開始習慣這樣的狀态，天真地以為那個女孩會這樣陪着自己一輩子的時候，她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蘇嘉落，我真的很讨厭你！”

餘恒晖忽然睜開眼，好似在蘇嘉落身上安了監控，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然後用力将人往前一帶，蘇嘉落便不受控地傾身倒在他的身上。

肌膚相觸時，蘇嘉落的手臂上，是透過餘恒晖薄薄的睡衣傳出的溫熱。

四目相對間，蘇嘉落的嘴唇上，是熟悉的，就在不久前她還為了驗證某件事特意去制造意外的，來自餘恒晖唇間的松軟觸感。

蘇嘉落：（髒話哔哔—）這年頭偶像劇都不帶這樣演了吧？

餘恒晖：要不就這樣死在夢裡吧？

蘇嘉落：這傻逼說什麼呢？死在夢裡？能不能有點出息？

餘恒晖：好吵！

蘇嘉落：唔——

一句吐槽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唇間就感覺有什麼又濕又滑的東西鑽了進來，蘇嘉落緊忙閉上嘴，雙眼因震驚而瞪得老大，随即本能反應地擡手給了餘恒晖一下，然後就聽見對方的腦袋哐當響了一聲。

緊接着，被迫清醒的餘恒晖同樣瞪大雙眼。

在一片死一般的靜默中，兩人互不忍直視地默契移開眼，各自向後退去，随後，便是兩人快速分開時自唇間傳來啵～的聲音。

……

又是一陣沉默後。

“怎麼是你？”餘恒晖清了清喉嚨，視線下移，然後在往一旁半開的包包裡瞥了一眼後，不着痕迹地輕挪了一下身子，随即語氣生硬道：“你怎麼會在我帳篷？”

蘇嘉落似笑非笑地看着惡人先告狀的某人，沒說話，隻是冷呵一聲。

好半晌，兩人都沒再說話，帳篷外不斷傳來有人走動和說話的聲音，倒是顯得帳篷内過分安靜，安靜到好像整個空氣中都滲透着一股靜默的壓抑感，壓抑到讓人喘不過氣來。

“怎麼？你以為是誰？”

過了許久，蘇嘉落才這樣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

“蘇小嘉，你幹嘛呢？準備開始拍攝了。”

繞着海灘邊晨跑了一圈的耿佟一回來，就注意到蘇嘉落半露在餘恒晖帳篷外面的鞋子。

聽見耿佟的聲音靠近，帳篷裡的兩人都明顯地慌了一下，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蘇嘉落快速從帳篷裡退出身子去，卻在慌亂中被簾上的拉鍊勾住頭發，一張白淨的小臉因為在沒有太多空氣流通的帳篷裡待得太久的緣故，而自然而然地染上紅暈。擡眸間剛好對上耿佟向下看來的視線，然後下意識地移開眼睛，兩隻眼珠頻率極快地左右轉動了兩下。

與此同時，餘恒晖也在聽到耿佟的聲音後，退無可退地往身後退去，然後在後背碰上帳篷支架時，失了重心，險些整個人往後倒去，不好容易穩住身子一擡頭，卻看見蘇嘉落因為被拉鍊勾住頭發，而卡在帳篷門口進出不得。

“噗嗤——”

餘恒晖發誓，他真的沒想笑那麼大聲的。

因為頭發的緣故而被禁锢住身子，無法自由動彈的蘇嘉落對于他這樣幸災樂禍的行為，隻能過過嘴瘾放下狠話，“餘恒晖，你想死是不是！”

但這樣的話，對于餘恒晖來說實在是太習以為常。不過很快，他便笑不出來了。

“蘇小嘉啊蘇小嘉，你說你，什麼時候能讓我省點心啊。”

耿佟因為經常運動的手上青筋暴起，在替蘇嘉落去解纏繞在拉鍊上的頭發時，有些張飛繡花的滑稽感。

“還不是都怪你，你不叫我，我也不會急着從帳篷裡出來。我不急着從帳篷裡出來，也不會被拉鍊勾住……”

蘇嘉落說得起勁，硬是羅列出一二三來數落耿佟的不是，話裡話外，無不透露着兩人之間關系的熟稔。

即便是前不久終于弄清兩人之間關系的餘恒晖，在當面看着兩人這樣旁若無人的相處模式時，心底還是會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意。

若不是當初耿佟被家裡人強行送出國，他真的會有機會嗎？

“喂，準備拍攝了。”終于得到解脫的蘇嘉落剛擡腿準備離開，又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餘恒晖臉色慘白，聲音頓了頓，語氣有些别扭，“又胃疼？”

大概是反應過來以兩人現在的關系，問這話未免有些顯得太親近，還沒等餘恒晖開口，蘇嘉落又補了一句：“不舒服就去看醫生，不要耽擱大家時間。”

耿佟還站在蘇嘉落的身後，餘恒晖隻要一擡頭就能看見他，記憶中那些曾經關于對方的傳聞，又開始浮現在他的腦海前。

“你和耿佟——”

“各位老師，我們的拍攝馬上開始了！”

餘恒晖想要開口的話就這樣淹沒在陳韶顔催促的聲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