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應自從上次分别,定是查到了一些指向自己的線索,他想讓自己現出真身是為了什麼?
要思考,要像秦川那樣通過細節和邏輯推導前因後果。
天門大開,如果舍應知道了自己的種族,必然是想以此威脅她,但自己已在陣中,隻要舍應有心,他可以直接省去這個步驟直接把她封起來帶走。
那也就是說舍應其實不知道她具體的身份,他的目的隻和萬年前春娘山的事情有關?
事到如今隻有賭一把。
“我當年不過修行路過,與春喜有緣,才在她遇害後從四處山中尋覓回來拼湊。當年我尚化不了人形,其他的也做不了什麼,你莫什麼都怪罪到到我頭上。”
這樣一來,她也隻是承認萬年前與舍應有舊,至于什麼金龜銀龜,這世上大多都是活得長久的,既然舍應隻是要一個答案,她便給一個模棱兩可的,讓他先停了這破形的陣法。
“該說的都說了!至于毀了神像一事本就是邪法有異無奈之舉我已盡力彌補。五方養魂陣雖慢了些千八百年的你又不是沒命等!你先把陣停下!”
秦川在江夢歸身後看不見她的神情,但心下也感受到前輩的焦急不安。
他從未聽過前輩用這麼快的速度講話!
最後一個字落下,舍應的陣也真的收了。
江夢歸的身形晃了一下,隻有微微瞬,又趕快穩住,繼續擋在秦川身前,心中松了半口氣。
“果真是你!”
什麼果真是?江夢歸對上舍應的臉,又眨眨眼睛。
她好像從舍應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懷念,喜悅,以及孩子般的天真。
周遭的劍意瞬間消散開來,好像從來不曾暴露過殺意,乖覺的回到主人的體内。
黑衣劍仙的神色有些頹然,“我本以為這世上,隻有我一個人還想着她,小春隻活在我的記憶裡,有時我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這萬年之中令我心痛挂念的女子是否真的存在過,還是我的一縷妄想......”
“原來這世上還有一人記挂着她,為她斂過屍骨,願意将她的魂魄仔細溫養。”
“你說得對,我從此該耐心等。”
他見江夢歸略有狼狽的調息着靈力,語氣又小心翼翼起來。
“你不要生氣,我是怕你不認,才想了這麼個法子逼你......不,你若要生氣也是應當,但這是我的錯,與小春無關的。”
舍應變臉比翻書還快,叫秦川聽得如蟲蟻爬了滿身,暗自與江夢歸傳音到:“舍應前輩究竟是怎麼了?突然這樣客氣?還有前輩你可有受傷?”
“我沒事,剛都提醒過你了,他腦袋有點問題的,一遇到和他夫人有關的事就神神叨叨喜怒無常,滿口的瘋言瘋語。現在這樣算是好的,總之應該是順了心意,不會做什麼了。”
“從未聽說過劍仙有這等病症......”
“這不算病,隻是......人終有執念,行大道者必要摒棄執念的,舍應卻是以執念為劍,他的執念愈重,劍愈強,劍愈強,執念愈深。他為自己找了一條‘道’,偏與别人不同。”
見江夢歸不理會自己的道歉,舍應索性直接落到她面前。
“小烏龜,你修為大乘,怎的一直不肯渡劫,是真的對九重天有忌諱麼?你莫怕,他們沒人打得過我,你安心飛升上來,陪我一起将小春複原,這樣我們還同從前那般快樂自在。”
秦川這才看清過舍應的模樣,鬓角微白,卻長着一張少年的臉,眉宇間有些鄉野的粗犷。
如果不是求仙問道,他恐怕會長成和随處可見的樵夫一般的中年人,但時間就好像在十幾歲即将成型的年月裡在他臉上轉了個彎,令他身上雜糅了兩種天上地下截然不同的氣質。
他對江夢歸卸了心防,全然将她當成了自己人,神情愉悅,語氣溫和。
這和當初一劍把自己捅穿的仙尊同一個人?
秦川稍回想了一番,便覺得整個脊背都開始痛起來,于是又往江夢歸身後藏了藏。
前輩說得對,舍應這樣不穩定,還是不要讓他見到自己還活着比較好。
“你當你的神仙去,我要在人間自在。”江夢歸淡淡拒絕,查清同族們被害的真相以前,她定不會輕易渡劫成仙,叫暗處之人拿捏。
如果舍應可以成為她在九重天上的眼睛,也許能更容易獲得一些線索,現在需要考慮的是,舍應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春娘是承托這份信任的基石,隻要春娘的魂魄無事,自然可以以此作為交換把舍應拖下水,以他的武力足夠應對絕大部分威脅,但這是柄雙刃劍,一旦春娘的魂魄在漫長的時間裡出現變數,舍應的立場也會随之變化。
江夢歸暫時不想冒這個險,不如将這事當做一個人情,日後如有需要請他來幫個忙。
于是她打斷了叙舊,直接了當的問了她最關心的問題:
“邪靈在這裡盤踞百年,為何現在才派人下界剿滅?你私自收了心眼,要拿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