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我、”
“滾啊!害人精!”楊家婆婆已經坐不直了,隻能依靠着殿内的立柱半攤着身子,目光狠狠,随即又想到了什麼一般,拄起手臂慌忙向後面爬去。
“山神大人!老婆子誠心實意來服侍您,這不懂事的外鄉佬跟我沒關系!求您大發慈悲不要降罪我兒!”
老人匍匐着向前,卑微如奴仆,嘴裡的每個字都充滿了驚懼,癫狂的面目令春喜汗毛倒豎。
聽到動靜的應五郎也趕快跑進來,春喜順着楊婆婆跪拜的方向緩緩擡起頭。
一尊石像,太黑了,隻能看清一個輪廓。
“娘!發生什麼了!”
楊婆婆的叫喊聲太大,令還沒走遠的小楊哥擔心出了什麼問題,才去而複返,正看到眼前這一幕。
應家的小孤兒和何師傅家的閨女?
“你們倆這是要做什麼!”小楊哥高舉起火把,想不通這兩個半大的孩子深夜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火光從身後照上來,應五郎看清了石像的臉,這一瞬間,埋藏在心中多年的引線被點燃,讓他想起了幼童時參加的那個朦胧的儀式。
不,那不是儀式......那是......
應五郎向後退去,視線慌亂的掃向四周。
是這裡了,紅色的牆壁,靜默的神像,以及四周被火光映照的,堆砌如山的屍骨。
村人崇拜山神,任何将死之人都要由親屬送到廟中,靈魂才能繼續侍奉山神,為子孫後代帶來庇佑。
娘當年也是病重無醫後,在一天夜裡突然消失不見了,爹摸着他的頭說:“你娘去侍奉山神大人了,今後我們都會去。”
但爹當年的意外太過突然,被帶回來時已經斷了氣,死人是不能獻到山神面前的,所以村裡人也沒想過告訴應五郎回歸山林的具體含義。
記憶的引線燃至深處,終于在他的腦海中轟然炸裂。
他軟了腿,癱坐在地,等回過神來,自己和春喜已經被小楊哥一手一個拽下了山。
“你們兩個小禍害!以後不許往那兒去!”小楊哥的聲音嚴厲,帶着些焦躁和驚慌。
下山的路走得飛快,小楊哥像是急于逃避什麼一樣匆匆趕回村子裡,到了路口處将手一甩,兩人就這麼被推了出去。
“今晚打擾我娘侍奉,若是惹了那位大人不高興,我回頭找你們算賬!”
等小楊哥的身影走遠,春喜才趕忙爬起來,抓着應五郎回了家。
門一關,她将少年按在院子裡。
“五郎,那個廟到底怎麼回事!那裡面.....我看到周圍都是骸骨!都是世世代代的村民嗎!”
應五郎咽了咽口水,心想那裡面也許還有我娘親,但最終沒有講出口。
“那廟宇裡......照亮的那一刻,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
“你曾問我在哪裡學的,磕頭許願的姿勢。”
“就是在那座廟裡?”春喜瞪大了眼睛,“可是那裡......那裡怎麼可能,那明明是、”
【一座墳墓】
應五郎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會令春喜很難接受,但如果不說的話,一些也許就來不及了。
“平日裡的将死之人,是死後去山神大人身邊成為奴仆的。而我親曆的那一次,是一場祭祀,每隔十年,向山神大人獻上一名‘妻子’。”
“那年,我五歲,所以記不太清,直到看到那尊神像才想起來這些事,幸好還來得及,小春,你明天要跟何叔說,盡快搬走吧,去山下也好,回國都也好。”
“距離上一場祭祀已經過去九年,再過一年,村民們便會挑選一位少女作為山神的新娘,你會很危險,現在......還來得及,快走吧。”
少年的聲音帶着嗚咽,身影彎下去,在無月無光的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