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站起來的玩家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未等視線從那扭曲的屍體上移開,便感覺到了周圍徒然聚焦在他們身上的,乘客們陰冷的視線。
——冷汗瞬間就流了下來。
林萬鵬倒沒在站起來的那些人當中,不過對于乘客們的變化,也是皺了皺眉頭,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繃緊。
他看了眼遊戲面闆上任務的倒計時,距離存活6小時的時間,也才将将過去了15分鐘左右。要是這些乘客突然暴起,褪去人類的外皮,變成詭異,他們所有的玩家有一說一,絕對堅持不到半小時。
且據林萬鵬目測觀察,在這群玩家裡面,也就他和衛庸二人,是經曆過深淵副本的“老玩家”,剩下的18人,全部都是新人。
何況在這輛封閉式列車内,乘客多得數不勝數,即便是林萬鵬自己,也不敢保證能活着度過這6個小時。
警惕之餘,林萬鵬餘光斜向後排座位,身着黑色沖鋒衣的身影巋然不動,鴨舌帽投下的陰影遮擋住了他的臉,林萬鵬隻能瞧見衛庸冷硬的下颚線。
莫名地,林萬鵬又不由轉動視線,投向容貌出衆的病弱青年,想要看一看他現在目睹了殘忍的死亡,是否還能繼續保持冷靜,而不是被吓得花容失色。
但他失算了,餘光觸及青年,由始至終都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隻眉梢微微蹙起,卻并非與旁人一般的恐懼神色。
這心理素質還不錯……
此刻,林萬鵬倒是對他感到了萬分遺憾,要是沒有被那副病秧子的身體拖累,能通關副本的幾率估計也會比别人高出許多。
雖然林萬鵬想了這麼多,但實際不過過去了兩三秒,他預料中乘客暴起的畫面并沒有發生。
在乘客陰冷的注目下,站起來的玩家僵在了原地,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闆直沖天靈蓋,毛骨悚然。
所幸好一會兒,乘客自己移開了視線,青白如同死人的面色恢複如常,甚至有乘客笑容和藹地說了一句:“大家都站着做什麼?”
聞言,衆人條件反射地坐了下來,然臉色依舊流露出驚恐,同時眼神死死盯着腳下,更甚至把膝蓋彎曲踩在了座椅上,誰也不想成為第二個被莫名的東西拉扯進底下,死狀恐怖的犧牲者。
秋白亦松開微蹙的眉,也低頭看了一下自己腳下,自然是什麼都沒有。
随後目光微擡,掃了一圈車廂内的乘客,他記憶力不錯,方才有玩家慘遭毒手的時候,這些乘客均在眼皮子底下一個不漏。
秋白亦微垂眼,神情若有所思。
忽然,衣袖傳來了一絲拉扯的動靜。
秋白亦側頭,坐在他旁邊的李曉芸慘白着臉,眼眶微微發紅,似乎在極力忍耐着内心的恐懼,全然沒有了之前找秋白亦加好友時的勇氣。
頓了頓,秋白亦擡手,安撫性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車廂内又恢複到了一派和諧的景象,所有乘客仿佛對某一座位底下的扭曲屍體,與汩汩流出的血液看不見般,依然其樂融融,就連坐在屍體旁邊的那個大爺,也仍舊笑呵呵的。
列車繼續在黑暗中行駛,從未停止過,窗外烏漆嘛黑的景色就像是一張血盆大口,要将整輛列車吞噬。
但無論是窗外的漆黑,還是車廂内明亮的燈光,俱讓一衆玩家心驚膽寒,難以掩飾的恐懼浮現在臉上。
面闆上的倒計時跳動着,又悄無聲息過去了……15分鐘。
倏然,秋白亦心頭一動,蓦然擡首。
就見前面與他隔了一排座位的漆黑窗戶上,無數雙詭異的手指仿佛穿透了厚實的玻璃探入車廂内,隻一瞬間,就拉長了灰白色的手臂,在車廂内揮舞肆虐——!
“天——這是什麼鬼!啊——”
尖叫在這一刻響徹車廂。
但凡被詭異灰白的手抓到的部位,不管是頭顱或者四肢,都如同豆腐渣一樣,瞬息撕扯斷裂——鮮紅的血液揮灑在座位與過道間,四下迸濺。
一滴鮮血濺到了臉上,微微一熱,秋白亦猛然回神,一把拽過近在咫尺的李曉芸,俯下身子,一隻灰白手臂險之又險地從頭頂擦過,朝後排座位而去。
秋白亦餘光隻瞥到一抹黑色的人影自最後排座椅中緩緩站起,竟不避不閃地迎向了那隻詭異的手——
……
那些詭異灰白的手消失了,退回了漆黑的窗戶外面。
而玩家這邊,卻人數銳減。
原本還有19人,現在隻剩下11人,差不多直接砍半。
整潔幹淨的車廂此刻布滿了迸濺的血液,與斷肢殘骸,濃郁的血腥味絮繞在鼻尖……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死寂,沉默,恐懼,絕望,在無聲蔓延……
終于,有人繃不住的神經崩潰,面目猙獰地哭喊着向下一節車廂飛速跑去,随後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内——但很快,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清晰地傳了過來,伴随着凄厲的慘叫,然後戛然而止。
……好了,現在還剩10人。
秋白亦直起身,面容微微泛白,襯得本就蒼白的肌膚更如冰雪般剔透,側臉沾染了一滴血迹,仿若雪地上盛開的一朵紅梅,添了幾分豔冶。
——他有點被這幅煉獄般的場景惡心到了。
“剛才多虧了你的提醒。”
一個男人走過來,高大健壯的身影幾乎是兩個秋白亦的體型,渾身發達的肌肉,正是最開始發表意見的那名老玩家。
就在那詭異灰白的手在車廂内肆虐的時候,秋白亦拉着李曉芸躲過了一擊,藏身在座位下面的空隙,因此注意到了一點,莫名一動不動的乘客們,并不會受到攻擊。
起初,秋白亦還以為他們是同類,所以才不會被攻擊,任何人都會下意識地這麼想,畢竟乘客也不是真正的乘客。
但乘客一動不動的行為就實屬令人費解,顯得有些多餘了。
真正讓秋白亦突兀醒悟過來的,是一個吓傻了呆坐位置上的女孩玩家,那灰白手臂卻越過她追上了慌亂逃竄的其他人……
——“大家不要動!那鬼東西隻會攻擊移動的人!!”
若沒有這句話,這會兒估計死的人會更多。
秋白亦搖了搖頭,眼神卻略一偏移,看向了不遠處身穿黑色沖鋒衣的男人。
“就算沒有我的提醒,這位應該也注意到了。”
林萬鵬順着他的視線,看到了衛庸。
隻是原本戴在頭上的那頂黑色鴨舌帽,已經在剛才的對抗中不知掉到哪裡去了,露出的五官硬朗,面容冷峻,濃密眉頭下是一雙冷漠的眼。
林萬鵬微頓,笑了笑,隻道:“不管怎麼說,你的提醒起到了很大作用,我叫林萬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