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斌突然開口,像是忽然反應過來,驚喜地望着他們藏身的這個狹仄的乘務室:“我們現在不是已經安全了嗎?看——”
他側了側耳,似乎在聆聽着什麼,表情振奮:“那些乘客進不來,隻要我們在這裡待滿剩餘的存活時間,就能夠順利通關了!”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林萬鵬面容遲疑,既沒有贊成他的話,也沒有否認,反而盯着他驚喜的眼眸,徐徐說道:“那你覺得,這裡會一直安全嗎?”
能通關的興奮已經完全攝住了紀斌的心神,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
林萬鵬點點頭,隻道:“承你吉言吧。”
其他人都沒有說話,包括秋白亦。
他隻是看着兩人對話完,林萬鵬的神情并沒有絲毫輕松,而目光微轉,衛庸和李曉岚亦是,唯有開口的這個新人玩家,似乎已經沉浸在了能通關的喜悅之中——絕望中瞧得一線生機,必然會緊緊抓緊并相信,乃人之常情。
秋白亦卻與他們幾人都不同,由始至終,他的神色都是淡淡的,看不出絕望與害怕,更沒有提防與戒備。
因為他知道,若是遇到危險,以他這個病秧子的身體肯定是逃脫不了,沒看連女孩子都比他有力量嗎?
既然如此,垂死掙紮也不過是增加傷痛,還不如躺平了,眼一閉,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興許下輩子還能撈一副健康的身體呢。
本來在遊戲面闆上看到個人屬性的時候,還有一丁點的希望,然而後面的灰色(+)号——連遊戲面闆都無法治愈的病情,讓秋白亦完全無所畏懼了。
——反正他都快要死了,在哪裡死,怎麼個死法,也就無所謂了吧。
此刻,聽完兩人的對話,秋白亦不禁微微側目,看向滿臉喜悅的新人玩家,總覺得他的話像是在立什麼flag……錯覺?
值得注意的,還是林萬鵬的那一番話,也是困擾秋白亦的問題。
遊戲面闆既然存在,就不至于騙他們,如此說來,至少在遊戲副本開始之初,面闆上生成的副本内容,應該是準确的……
一條條思路清晰地從腦海中劃過,秋白亦忽地眼皮一跳,誕生出了一個荒謬的念頭:
如果,遊戲面闆上的副本内容準确無誤。那麼,有問題的大概就是……這個遊戲副本自身了。
他忽然垂眼,看向前面始終靜默不言的衛庸,低聲問道:
“你之前經曆的深淵副本,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嗎?面闆難度與實際危險不符合之類。”
一絲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衛庸略一擡頭,便對上坐在桌上的秋白亦微垂下來的視線。
由于乘務室内空間不大,甚至是過于狹仄,所以他們的距離很近,近到從這個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根根彎曲長翹的黑色睫羽自然下垂,與蒼白若冰雪透明般的肌膚相襯,白的越白,黑的越黑。
衛庸頓了一下,才低沉道:“遊戲面闆出現時間不長,若你隻是問我的經曆,上一輪進入的副本難度是……”
話未完,旁邊突然插進來一句話:“三顆星。”
衛庸眉頭一皺,斜視了插話的林萬鵬一眼,後者心髒蓦地一顫,危機感還沒升起又突兀消失了,十分茫然地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炸起的汗毛。
随即搖頭,見秋白亦視線望過來,林萬鵬忙不疊解釋:
“上一輪我和衛庸在同一個副本,難度是三顆星,雖然不是逃亡類型,但遇到的危機還算符合難度,而不像現在……”
未盡的話語,盡在不言之中。
所以,他才會說出不止二星那句話。
是已然親身經曆過,對深淵副本也有着更多的見解。
說完,林萬鵬眼神一凝:“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秋白亦點了點頭,并沒有隐瞞地說道:“我懷疑不是遊戲面闆的問題,而是這個遊戲副本自身的難度在變化,畢竟面闆是死的,副本……卻是活的。”
這樣就能夠解釋的通,明明面闆上描述的副本難度隻有兩顆星,但他們真實遇到的危機,乃至是無解死局,卻不僅僅是兩顆星那麼簡單。
雖然這番見解還有待商議,然幾人還是不由心頭一松,遊戲副本自身出問題,總好過賴以生存的遊戲面闆出了毛病,那才是真的要命。
隻不過,這個發現并不能幫助他們解決目前的困境。
“發現你們了哦~嘻嘻……”
倏然間,詭異的笑聲回蕩在乘務室内,令幾人面色一變。
猛地轉頭,就見原本拉下來的窗簾不知何時掀開了一條縫隙,幾隻擠壓在一塊的扭曲的眼珠子,正從那條縫隙往裡窺視。
對上他們驚愕的視線後,那些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濃郁的惡意幾乎要溢出來。
“發現你們了哦~嘻嘻……”
“他們在這裡~就藏在乘務室裡面~嘻嘻……”
“快來~嘻嘻~”
——砰砰砰!!!
未等他們反應過來,頃刻間,死寂的氛圍就被震耳欲聾的砸門聲所打破。
紀斌蓦地後退了一步,擠在林萬鵬身上亦渾然不覺,驚恐萬分地看着搖搖欲墜的門扇,那突如其來的劇烈的砸門聲就仿佛催命的符咒,籠罩在幾人頭上。
“嘻嘻……嘻嘻……”
詭異而惡意滿滿的笑聲環繞在狹仄的乘務室内,聽得人心煩意亂。
外面的砸門聲越來越劇烈,仿佛無數雙手攀爬在門上,光聽這聲音就能夠想象得出,外面定然已經被乘客層層包圍住。
——他們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