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一推。
大門巋然不動。
再一推。
一樣。
……
蓄力。暮淮卻在這個時候出聲。
“慢着。有東西在接近。”
其餘三人立馬警覺。
環顧四周,似乎沒什麼異常,依舊風平浪靜,但仔細去聽,四周就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隐沒在黑暗裡,移動的很慢,但聲音的的确确正在往他們這邊靠近。
幾人互相對視,都能從對方眼裡看出動作必須要快,外面有危險在接近,而且數量尤其多!
可是門推不開!就跟焊死了一樣。
暮淮轉身背對他們:“外面我擋着,你們想辦法先進去。”
他的語氣平和有力,卻不容拒絕。
檀笑塵向他走一步,正欲留下。可暮淮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先行開口:“公子先進去。”
他隻好停步。
現在的局面是,外面危險在明,而裡面,卻不知會面對什麼樣的東西,也許會更危險,可如今情勢迫在眉睫,容不得他們猶豫,裡外都需要有人守着,況且這外面,也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阮清對着暮淮的背影,由衷地對其點頭:“多謝。”
話畢,這位小仙轉回頭掀起裙擺擡腳就是一踹,厚重的大門攜着濃濃的灰塵緩慢打開。
“……”
檀笑塵:這是個當武仙的好料子,可惜了。
贊歎完就跟了上去。
“進去要小心。”
他一頓:“嗯,你也是。”
三人進去,大門又是卡着機械一樣停停頓頓地合上,隔絕在外那抹白色身影。
視線暗下,涼氣透骨。
傅沉手心運起靈力,形成火紅色的光,再四處宛如星火分散開來,視野才清晰開來。
這座宮廟跟上一座布局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供台比後者更大,但台上不是站着的神像,而是坐着的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但也不能全說是活生生,隻是這坐着的的确是個人而已。這人閉着眼,像是睡着了,臉色蒼白到毫無血色,坐姿十分随意,似乎是怎麼舒服怎麼來,隻是這人雙手都有規律地纏着紅線,欲垂不垂,鮮紅的顔色與那雙慘白瘦削的手極為違和。
感覺到有人接近,供台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衆人屏息。
這個人,與凝思殿的神像長得一般無二。
可那是雙沒有帶任何感情的眼,漠然,冷淡,平靜,雖然長相一模一樣,卻沒有神像上的神采,甚至之所以不算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因為他身上并沒有正常人的生氣。
殿裡幾人互相對望,神像本人臉上也是波瀾不驚,似乎并不意外,他道:“嗯?有本事。”
聲音低沉沙啞,那是因為許久沒有開口說話導緻的。
檀笑塵本能地感到危險,卻聽阮清道:“到我身後來。”
可還沒等有動作,上首的神像本人忽然輕笑了一下。
“今日碰上個不聽話的,是你麼?”
衆人呼吸凝滞,有無形的壓迫感裹挾着毫無人氣的陰冷迎面而來。
而神像本人依然悠悠地坐着,沒有其他動作,隻是微微擡了下手。
異常白的手纏着紅線,根根繞繞,卻是說不上來的奇怪,因為這雙手,骨頭不對,這人好像沒肉,明明可以是非常好看的手此刻竟然隻是一層皮包着幾塊骨頭一樣,而那絲絲紅線,其中有一根明顯地垂落下來,了無生氣。
可能就是纏上檀笑塵的那根,這是在跟檀笑塵說話?
不對,他沒在看檀笑塵,甚至沒有看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而是在看傅沉放出來的其中一個火花。
三人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移動,分出一點距離。
這是傅沉微微行禮,道:“敢問閣下可是千情上神程望?”
神像本人緩慢轉眸,不過這次看着的卻是剛剛一言未發的檀笑塵。他扯開一個嘲蔑的笑,與前一座凝思殿的神像相比,這個笑沒有任何溫暖人的效果。
程望聽到這個來了興趣:“你知道我?”他對檀笑塵說。
幾人沒有回他的話,而是又對視幾眼,互相點頭确認自己的猜測。
傅沉再次道:“有幸聽聞。”
另一邊的阮清語氣比他強硬,開門見山:“後山這些都是你做的?”
程望聽到聲音又扭頭,神色平靜:“是。”
竟是幹脆的承認了。
傅沉:“前輩的陣法已傷及無辜之人,經調查,你與地界有所往來,觸犯兩則天條,還望與我等走一趟。”
程望:“那我要是不應呢?”
阮清運出塵線的武器是為紅綢,她道:“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程望一手托腮,微笑道:“不就是搶了你們仙上的信徒香火,何必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來掩蓋你們的小氣。”
阮清:“仙上怎麼可能計較這些,你曾也是仙上坐下仙官,應該知道他的脾性。”
程望嗤笑一聲:“那又怎樣?”
阮清:“你與地界勾結,用死人活人成親得來法力,你道怎樣?”
程望又恢複剛剛的笑容,攤手,佯作無奈:“這算哪門子勾結?大家你情我願的,我做媒介的收點利息罷了。”
阮清:“用你手上的線控制他們,在霧陣放迷失自我的藥,死人也沒放過。”
程望活動着自己的手指,不在乎道:“正是死人才有法力,活人香火供奉,雙息并奉,何樂而不為?況且那陣裡我也隻是放了一些增加情趣的香藥,還合着酒,是不是很貼心?”
聞言,傅沉皺眉。
阮清更是咬牙:“胡言亂語。”
一直沉默的檀笑塵突然腳步頓住。
活人,死人,霧陣,香藥,酒,成親。
他再傻此刻也應該明白過來。
活人祈願,倒黴的“不小心”誤入霧陣,剛好中了圈套,紅線自然纏上,加上迷藥,不管死人活人,都會有所動作,霧陣随機匹配對象成親,冥婚更有利程望吸收法力,所以不管人是死是活,都有一方在棺材裡,另一方到轎子裡,這時候根本不會分什麼男女死活,進了轎子可以是男女,但已經“活”了,而躺在棺材裡的,就已經“死”了。
活人可以“死”,而死人,當然也可以在霧陣下“活”過來,隻要欲望跟情字沾邊,都會中招,尤其是祈願求姻緣的人。看程望這架勢,肯定不止辦過一場“好事”,這深山中,也不是失蹤幾個人那麼簡單了。
檀笑塵低頭看了看自己來不及換的婚服,幾乎是馬上聯想到暮淮身着婚服對着他滿臉歉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