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子晖抱着手臂發抖，一會兒追趕着暮淮的紙人，一會兒又停下來喘口白氣，凍得直哆嗦。

“啊……阿嚏！這……這什麼鬼地方啊……阿嚏，太……太冷了。”

于子晖終于來到二人面前。

檀笑塵放開手，準備給他個兄弟抱，好歹讓他說話直溜起來。

暮淮在他前擲出一張符，正中于子晖腦門。

檀笑塵止步，好奇地看着他。

符貼上後，于子晖終于不再發抖，揭下符紙貼到自己胸前，馬上就恢複笑容：“謝了子諾。”

暮淮：“需要你自己的靈力維持。”

于子晖點頭：“我懂。符紙哪有那麼神奇嘛，還不是得靠……呃。”

看到暮淮的臉，他又止住話頭，轉了個彎兒：“靠我們子諾才能變得天下無敵嘛。”

他仔細貼好符，又問：“咦？我記得你之前是不是有禦寒珠？哦，你自己要用，那算了。”

說完，他又道：“不對，小玥穿的如此單薄，又沒靈力，你怎麼保護他？”

暮淮幽幽地看過來，吓于子晖一跳。

檀笑塵又咳一聲，拿出懷裡的禦寒珠，說明一切。

于子晖的眼神也跟着明白一切，隻道：“有你的。”

暮淮不再繼續他的話，問：“為何來這裡？”

聞言，于子晖往他的袖子裡左掏右掏，邊找邊說：“當然是來幫你啊。”

“看你們進湖裡那麼久，想來也不是溺死，那就是找到妖怪老巢了，下來肯定要找找失蹤的人咯，所以我就來了。”

須臾，終于從袖子裡找到東西，看也不看塞暮淮手裡，轉而去握檀笑塵的手，一臉真誠：“小玥，多謝你對小徒的救命之恩，我做師父的，當替他湧泉相報，以後有什麼事情，隻管來找我于子晖。”

檀笑塵：“……”

于子晖察覺到周圍有什麼不對，扭頭看了看，不對的氣息是從暮淮身上傳來的，他疑惑：“子諾，這樣看着我作甚？”

檀笑塵抽出一隻手覆蓋在他的手上，鄭重其事道：“于兄，以後喚我笑塵就好。”

小玥小玥叫的，他渾身難受。

于子晖歪歪頭：“笑塵？字？”

檀笑塵這下把手全抽出來，答應一聲。

于子晖拍掌：“好字啊。我喜歡。”

檀笑塵不由得笑道：“那當然，我爹娘取的。”

二人于是達成共識，手挽手成為好兄弟，留暮淮一人在一旁研究于子晖帶過來的東西。

他隻看一眼于子晖，沒說什麼，拿出一張沒有字的符，淩空畫起來。

于子晖見他終于有動作，馬上開始叭叭：“這是陳家姐弟的東西。”

檀笑塵看過去：“一隻香囊？”

他狐疑地去看于子晖。

香囊通常可都是女子随身之物，于子晖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搜羅出這個東西的？

看他眼神不善，于子晖痛心道：“你莫不是把我當登徒子了吧？”

檀笑塵給了他沉默。

于子晖誇張地失望：“小塵啊，你讓我實在是……太傷心了。”

檀笑塵：“……”這位仁兄怎麼這麼喜歡給人家名字前加“小”字？

算了，由着他去了，總歸計較這些做什麼。

他撇開話題，直接問：“陳家姐弟的東西有什麼用？”

于子晖：“找人。”

他看向暮淮，後者還在專注地畫符，并沒有加入他們的談話。

他就繼續對檀笑塵解釋：“咱們子諾天賦異禀，自己琢磨出一種追蹤術，隻需要被追蹤人的貼身物品就可以了。”

檀笑塵聽後，想到什麼，促狹笑道：“哦？貼身物品？于兄？”

他語氣上挑，頗有調侃意味，就連旁邊專心畫符的暮淮都眼角微抽。

也不知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冷的，總之于子晖打了個寒顫，吸氣道：“你在想什麼啊，這是祁謹在陳家姐弟落水後在橋上撿到的，心覺此物有用才交給我的。”

沒想到冷面的祁謹還是個細心的少年。檀笑塵暗暗想。

“不對。”他輕輕蹙眉。

于子晖還以為他又要說什麼損自己的話，故作後退兩步：“什麼不對？”

檀笑塵看過來：“你下來，那上面那幾個小孩怎麼辦？”

畢竟在水裡，那些黑發可不是吃素的，他看到那些東西不僅來襲擊他和暮淮，還有許多朝岸上湧去。這些東西不怕靈力攻擊，三個少年娃娃離開他們的師父怎麼會輕易對付的了。

看出他的擔憂，于子晖這才放下那一身假“瑟縮”，過去拍拍他：“放心吧，下來之前我早就安頓好他們，不必擔心。”然後他又撇過頭小聲嘟囔：“說什麼小孩，你自己看起來也就那麼大點。”

最後一句在他口中“也就那麼大點”的檀笑塵沒聽清，還懵懵地問：“什麼？”

于子晖重新抱臂，強硬道：“沒什麼。”

二人在那邊喋喋不休，無端給這冰冷死氣的宮殿平添一分活氣。

暮淮手中的香囊緩緩騰空，停留在暮淮對空中畫的符咒面前。

很快，小白從他衣領中飛出，圍着香囊轉了兩圈，最後空中符文倒去他拿出的白符，小白利落的接過符紙，一本正經地把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符紙往頭上蓋，緊接着小紙人周身一亮，渾身瑟縮一瞬，朝三個大活人招手，一副領頭人的模樣，鮮氣活活地往前飛。

暮淮先走了兩步，往右拐：“好了，走吧。”

其餘兩人紛紛點頭，跟上暮淮。

檀笑塵一路都睜着一雙大大的，明亮的眼睛，眼裡好奇的光怎麼也藏不住，就跟見了新事物的小孩子一樣，一直看着面前威風凜凜的小白。

他問：“好神奇。道長，我的小紅也可以這樣嗎？”

暮淮：“可以。”

檀笑塵喜滋滋，看幾眼懷裡，那裡有着暮淮贈與他的東西——不止一件。

發現他揚喜的眉梢，暮淮眸色閃過一絲柔和，恰巧于子晖看過來。

“你們在說什麼啊？我聽不懂。什麼小紅呀？”他也睜着圓滾滾的黑棕色眼睛，不住地發問。

檀笑塵不作隐瞞：“道長送了我一隻紙人，我叫它小紅。”

于子晖凝在嘴邊的話猛地被堵住，堵得他嘴角猛抽，到最後，他目視前方，道：“好名字。”

檀笑塵看看暮淮，繼續補充：“哦，前面那隻是道長的小白。”

于子晖：“……”

他突然沉默，檀笑塵也跟着沉默，最吵的兩個人都不再說話，氣氛一時冷凝下來。

他們所走的右道，這會兒已經從五人并排走的寬度，到了兩人并排的寬度，再後來，隻能勉強通過一個人。

暮淮跟着小白走在最前，于子晖斷後，檀笑塵居中，三人幾乎都是貼着冰走，一步一走都感覺每一寸肌膚變得無比冰涼，無法接受。

由于此時太過安靜，不斷吸鼻子的于子晖也不出聲了，任由鼻涕流出來然後凍成冰錐挂在鼻子上，最終還是忍不住，搓搓鼻子，冰錐冷不丁被碰掉，疼得他直咧嘴。

三人挨得很近，檀笑塵一直注意着前方的暮淮。

他有禦寒珠，狀态還好，于子晖有他的驅寒符，暫且沒事，可是他自己，有沒有用驅寒符，一人當前，替他們擋去一半寒氣，是不是很冷？

他這樣想着，等反應過來，自己的手已經貼上他的後背。

出乎意料地，十分溫暖。

暮淮感覺到有人碰他，身體微頓，最終成為第一個打破這寂靜的人：“冷？”

檀笑塵縮回手，剛想說不是，身邊突然有火光亮起，但因為空間太小，火光隻能燃在他們頭頂，在絕對徹骨的寒冷面前，燃火符隻留下一絲餘溫。

身後于子晖都快哭了，用凍得變調的聲音說：“子諾啊，你真是太好了，快，照照師兄，師兄要冷死了。”

燃火符還是跑到他頭頂上，燒盡最後的溫暖。

檀笑塵還是問：“你冷嗎？”他還記得在大殿時，那雙甚至比冰還涼的手。

他聽到前面暮淮輕輕地笑了：“不冷，不用擔心我。”

他二人的談話離得近的于子晖自然聽得一清二楚，也抖着聲音道：“是啊小塵，子諾完全不怕冷的。”

檀笑塵撇撇嘴。

神都會怕冷，他可不信一個凡人不怕冷，想來暮淮自己也用了驅寒符，或者直接用了他那強悍的靈力傍身。

挨過這道冰路，三個人面前豁然開朗，擠進另一處冰殿。

于子晖四處打量，不免有些瞧不起：“外表看起來富麗堂皇，原來裡面不過就是個冰窟啊。”

他的話不錯，雖說是個殿，可殿内什麼擺設都沒有，光秃秃的，簡直就是個用冰做成空蕩蕩的空間而已，什麼都沒有。

小白還在繼續往前飛，他們也不逗留，跟着它離開。

檀笑塵剛走幾步，衣擺突然被冰氣撩動，他拂過攔住視眼的發絲，警覺地掃過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