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姚窕拉住他手順勢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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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上的杜鵑花恰如它另一個名字,從山下遠遠望去,映得整片山都成了紅色。
姚窕幾人上來,過到那片映山紅裡,隻見杜鵑花一叢叢長滿了山野,開得又密又多,不見幾片綠葉,野叢中偶爾冒出一兩顆矮綠樹,卻襯得花兒愈發灼豔。
裴琤站在樹下觀賞了會兒,扭頭問姚窕:“是要我在這兒舞劍嗎?”
姚窕戴着帷帽,臉上微有絲紅,不知是因為周遭花兒映襯,還是趕路走得急,“先歇一歇,剛爬上來……”
“走這點路并不累。”裴琤拉着她,選了個好位置讓她坐着,眉宇間有着飛揚神采,“你且在這裡坐着,我這就為你獻舞。”
他不等姚窕說話,轉身往杜鵑花叢中去,扭頭朝親随喚了聲:“劍來!”
親随立即将裴琤的佩劍抛過去。
裴琤接住劍柄,輕輕一甩,将劍鞘丢開,順手挽了個劍花,漂亮又流暢。
他眸光往姚窕看來,眼裡似有光,忽地轉動長劍,劍光随之蹁跹起舞,明明充滿陽綱之氣,舞動起來卻又頗具柔意。
周圍杜鵑花随他劍氣飄起,宛如看不見的綢帶,圍着他旋轉翩飛,劍光淩厲,又似溫柔。
花與人俱美。
姚窕站在樹下,看着他在漫山遍野的映山紅裡舞動長劍,心緒随着劍式起伏跌宕。
那劍光如練,璀璨奪目。
姚窕恍惚回憶起舊時。
十六歲那年,她初來鄢京不久,對周圍山脈植株好奇,進山時意外撞見一頭餓虎,跟随的仆護驚而四散,她被猛虎追擊,危急關頭,是路過的裴琤順手殺了餓虎救了她一命。
當時兩人素不相識,裴琤見她孤身一人,原想送她下山。
她驚魂未定,沒說家門,隻道還有丫鬟護衛陪同上山,想等其他人尋來一起下山,裴琤聞言沒強要送她下山,而是陪她等人。
許是她太過驚惶緊張,裴琤看出來又不好安慰,也或許是他等得太無聊,便随手拔出佩劍,在花叢中舞了一套劍招,等她注意到,并被那劍姿吸引,他一套劍法正好使完,收劍時輕挽劍花,削下一枝杜鵑花拿在手中,随手遞來。
四年過去,她仍記得他挽劍遞花的場景。
“鮮花配美人,喜樂常安,不用擔心,他們很快就能找來。”
“看,好像找來了。”那青年笑着,目光掠過她看向後方。
她順着回頭,果真見與她走散的婢女護衛找過來。
等她再回頭想感謝,裴琤已經不見。
那場相遇美好得像一場夢,好似天神下凡救她于危急,又突自返回天界,不留痕迹。
直到後來,她于街上再遇裴琤。
他騎着馬兒從她車邊經過,風吹動簾子,恰見對方清冶側顔,她忙掀開簾子,隻看到他騎馬遠去的背影。
同車坐着的父親認出裴琤,笑着跟她說那便鎮國公府上的二公子,她的未婚夫婿。
“呼呼!”劍氣淩厲,在空中呼呼作響。
姚窕思緒回歸。
裴琤一套劍法正好結尾,挽劍收回時一轉,一朵杜鵑花随之飄起,被他穩穩接在手裡。
“好看嗎?”裴琤收劍過到她身前,将手中杜鵑花遞來。
姚窕望着花枝,心緒微蕩。
稍許,她摘下帷帽,伸手接過杜鵑,目光垂落在花朵上,神情柔淡淺雅,眉眼舒展,隐約有着溫煦暖意,含蓄柔婉。
“好看。”她輕聲颔首。
裴琤嘴角輕彎,嗓音也跟着柔和,“太陽還是有些曬的,不用将帷帽摘下來。”
“嗯。”姚窕溫柔淺笑,擡眸看向他,眸中似有柔光,“但我想摘下來。”
那天她一直戴着帷帽沒摘下來,有紗幔遮擋,以至裴琤沒見到她真容。
此後數年,她曾無數次回想,要是她當時早早摘下帷帽,讓裴琤見到她真容,他當初是不是就不會那般抗拒他們的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