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習俗,死祭第二日,需去墓前掃墓。
沈家人本想留宋時微昨日在沈府住下,但她憂心春風坊一案,于是借口回來了。今日一大早又早早起來,趕往沈府和衆人會和。一衆親眷們共同趕往城郊的山上,替沈文山掃墓。
江淮直下來早朝回來,就看見琴娘子已經在門口處候着了。他本以為昨日意思明确,琴娘子思慮一晚後便不會再糾結。
隻是她竟然決心至此。
她看見江淮直後,扯起一抹笑容:“大人。”
隻是由于病重,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江淮直點了點頭,走至她面前,鄭重道:“你不必過來,我的意思還是同昨晚一樣。”
“不可,不允。”
琴娘子答道:“大人心善,民女這一生,能遇見大人和夫人,以及阿霧和元大夫,實屬幸運。但是大人,春風坊其它姐妹們沒有這麼幸運,她們全死在那場大火中。我也本應該死在那的。如今我命不久矣,總歸是要死的,那我定要讓我的死有價值。”
琴娘子露出一個釋然的笑,眼眶濕潤:“大人,還是如昨日所言。我不是來尋求大人同意的,這鳴冤鼓,無論大人同不同意,我都會敲。”
江淮直沉默片刻,最終隻道:“普通百姓,狀告當朝二品尚書,按律當杖責一百。”
“陳雪琴,我再問你一次,你可想好了?”
琴娘子決絕的地點了點頭:“我意已決。”
江淮直歎了口氣,道:“你先等會,我派人去安排馬車,我送你去。”
琴娘子低頭行禮,“民女,多謝大人。”
低頭瞬間,眼淚滴落。
江淮直回到文思居,陳息正在院内同人說話。
“陳息,你過來。”
陳息聞言立馬走至江淮直面前。
江淮直語速有些急促:“你現在立馬派人去找阿霧姑娘,就說琴娘子要去登昭雪台,擊鳴冤鼓。此時沈棠舒應當在回沈家的路上,要她立馬趕去沈府門口同沈棠舒說這件事。”
“然後再去馬廄,牽幾匹速度最慢的馬,套上車架。”
陳息知道事情緊急,領了命就立馬行動。
江淮直故意拖沓許久,才重新出門。琴娘子還是在原來的位置站着,一直等着江淮直。
“大人可是安排妥當了?”
江淮直點了點頭:“走吧。”
陳息連同馬車和馬匹在門口候着,陳息朝江淮直點了點頭。琴娘子坐上馬車後,江淮直走到車夫旁邊,輕聲道:“等會越慢越好。”
車夫不解,卻老實的點了點頭。
江淮直坐上旁邊的馬匹,道:“走吧。”
琴娘子心意已決,光憑他是決然勸不動的。他粗略算了算,馬車開慢點,或許能趕上宋時微回來。
由此,這命運,就交給天意了。
“沈棠舒,你可千萬要快點。”江淮直輕喃道。
宋時微回到沈府,馬車在門口停下。她和同在一車的高露雲有說有笑的下了馬車,眼神一瞥,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石獅旁的阿霧。
“嫂嫂,我有一熟人在那,我同她打個招呼。”
高露雲也看見阿霧了,點了點頭道:“去吧。”
宋時微朝阿霧走去,阿霧見她朝着自己走來,立馬快步上前。
宋時微擔憂她傷勢,邊走嘴裡邊說道:“你怎的來這了,你如今雖已好的差不多了。但還是要好好修養,才不會樓下病根……”
阿霧焦急打斷:“殿下,琴娘子要登昭雪台擊鼓,如今已經在路上了!”
“什麼?!”
宋時微急忙問道:“走了多久了。”
“快半個時辰了。”
宋時微面色凝重,他立馬轉身朝沈重跑去,沈重手裡牽着他的馬匹。
宋時微一把将沈重手中的馬匹奪過:“兄長,馬匹借我一用。”
沈重還未來得及反應,缰繩便已經到了宋時微手中。
他急忙道:“诶诶,阿舒,你不會騎馬啊!”
話音剛落,就隻見宋時微一個利落上馬,然後熟練地揮舞馬鞭揚長而去。
丁原見狀立馬騎馬跟上。
阿霧同樣松開綁在一旁的馬匹,想要跟上去。隻是手臂被突然拉住,她回頭一看。她見過,是常跟在公主旁邊的丫鬟。
念春有些害怕她,卻還是壯着膽子問道:“可不可以帶上我去。”
阿霧将她手拉下,念春滿臉失落。阿霧上馬後看她一眼,終是不忍心,于是伸出手。
念春看見面前的一隻手,臉色一喜,連忙将手遞過去。
阿霧将人拉上馬匹,同樣朝着明鏡司跑去。
隻留下不知所措的沈家人呆愣在原地。
還是沈重最先反應過來,面色沉沉道:“沈善,快跟上你妹妹,定要護她周全。”
沈善這才反應過來,從别人手中另外牽過一匹馬,同樣跟了上去。
從江府到明鏡司,正常速度兩刻鐘便能到。江淮直這一路,硬生生拖了兩倍時間,直到半個時辰才到。
這半個時辰裡琴娘子也未曾掀開馬車看外面一眼,也未曾反悔。
宋時微駕着馬朝明鏡司趕去,隔着兩條街,她就看見了昭雪台。台上沒人,隻有鳴冤鼓孤零零的立在上面。紅色旗子,迎風飄揚着
琴娘子想來已經到了昭雪台下,人群中偶有交談。
“诶,剛剛有人看見,有一女子在登昭雪台!”
另一人道:“喲,真的假的。那昭雪台可有許久沒人登過了,還是位女子?”
“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消息很快在市井中傳開,人們紛紛朝着昭雪台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