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直站在院中的海棠樹下,久久未動。不斷摩挲的手指,透露出他内心的糾結。
他知道不該去問,他知曉宋時微聰慧有主見。她若是想說,不會瞞着他。她若是不想說,他去問了也不會說實話。
其實隻要他去問了,哪怕宋時微不說他也能猜出幾分。他和宋時微是一類人,隻有同類才會懂同類,哪怕對方沒有說。江淮直想信她,無論她說與不說,事情真與假。他都不願去窺破她。
但是這件事情他做不到絕對的冷靜,昭仁長公主與他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事關她的事,哪怕隻有一絲可能性,他都無法控制住沖動。
不知站了多久,江淮直垂下頭歎了口氣,一種無力感充斥全身,轉身打算離去。
就在他轉過身時,身後突然傳來了聲響。江淮直回過頭來,看見時微披着一件薄氅走了出來。宋時微看見江淮直後頓住,一臉疑惑。
“你怎麼站在這?”
江淮直有些許慌亂:“睡不着,想着走走。你呢?怎麼還沒睡?”
宋時微笑了笑:“我也睡不着。”
她朝着樹下的躺椅微微颔首:“一起坐坐?”
江淮直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般躺在躺椅之上看着夜色,今日是十六。月亮圓的像一個圓盤。散發着淡黃色的光芒。漫天星辰閃爍,星星散散的布滿整片天空。這般美的月色,心中再怎麼煩悶,也會被驅散些許。
兩人都沒開口問對方為何睡不着,因為他們都不願這份甯靜被打擾。
江淮直突然開口:“你可信這個世間有怪力亂神之事?”
宋時微身體一僵,還沒等她回答,江淮直便自問自答道:“我信。”
宋時微偏過頭看向江淮直,他依舊隻是看着夜空,然後自顧自的說:
“我其實見過昭仁長公主。”
一句話像是一聲驚雷炸在宋時微心頭,她坐起身來,難以置信道:“怎麼會,她去世時你……”
江淮直笑了笑:“我不過是個嬰孩是嗎?”
宋時微美說話,但顯然承認江淮直說的。
江淮直看着夜空,歎了口氣,緩緩道:“準确的來說,我曾做過一個夢。在夢中,我見過昭仁長公主。”
“我夢見她因為赈災銀,同官眷們賽馬鬥智鬥勇。夢見她在一區山路中,救下了我母親。夢見她就似你我現在這般,坐在一棵海棠樹下。”
“她對我說,要我千萬别查江都一案。”
宋時微呆呆地坐着,一動不動,看向江淮直的眼神變得晦澀難辨。
江淮直露出一抹苦澀的笑:“雖然是做夢,但是我總覺得,那就是她。”
他偏過頭看向宋時微,話鋒一轉:“沈棠舒,你可曾聽說過借屍還魂?”
宋時微心中驟然一緊,她的手指不自覺的握成拳頭。她強定心神,點了點頭。
“有所耳聞。”
“你信嗎?”
江淮直直地看着她,似乎想從她身上窺破些許蛛絲馬迹。
見他這樣,宋時微心中反而沒那麼緊張了,她知道江淮直察覺到什麼了。他大晚上來到雲夢閣,哪是什麼睡不着啊。就是想來問她,又知曉她不喜被人探查。所以才站在門口,久久不曾進來。
宋時微自然也不是睡不着,她在江淮直剛跨進院子時,就透過窗縫看到了他。于是正打算熄燈時停住,端起蠟燭的手重新放下。正打算替他開門,就看着江淮直走近後又突然停住。于是她靠在小塌之上,看着江淮直原地躊躇。
在他要轉身離開時,鬼迷心竅地拿起一旁的薄氅,立馬打開了門。若是江淮直細心些,就會發現她身上披的那件薄氅是歪的。
宋時微無所謂地笑了笑:“信與不信這重要嗎?”
“萬物生存皆有命數,萬事發生皆有規律。我們無權改變别人,但是卻能改變自己。所以無論是借屍還魂,還是死而複生,至少命運都在自己手中。”
“江淮直,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宋時微不卑不亢地回答,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
江淮直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是他不敢信,他需要從宋時微口中聽到明确的回答。
他繼續追問:“你是不是……”
“時辰不早了。”
還沒等江淮直說完,宋時微就站了起來開口打斷。她攏緊了身上的薄氅,朝着江淮直露出了一個沒有什麼情緒的笑容:“我有些困了,你也早點回去歇息吧。”
江淮直呼之欲出的話語又被原數咽下,他站起身來,啞聲應了一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