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微坐在椅子上,眉頭緊蹙,垂眸思索着。帳子并不膈音,宋時微能清楚的聽到外面的說話聲,以及過往巡邏軍隊沉悶的腳步聲。她手中的手串不斷盤轉着,累了便停一會,但很快又不知覺的盤轉。
她變成沈棠舒之後有意克制自己這個習慣,怕引人懷疑。但是終歸是陪了自己而是多年了,沒有那麼輕易就能改變。
在家時她會刻意将所有的想法的思路寫在紙上,但是當環境不夠安全時,她絕不會将東西寫下來,隻會在腦子裡不斷思考着。
想事情時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宋時微還在出神,就聽見門外念春的聲音:“小姐,大人很快就要回來了。”
宋時微猛然驚醒,從思考中抽離,逐漸清醒,“我這就來。”
宋時微走在去接江淮直的路上,心中卻擔憂着宋玄祁是否會對宋弘和說起今日之事。若是宋玄祁今日去說了,說實話,宋時微沒有把握能應付。
宋時微走在人群中,大家的目的地都是一樣的,都是去迎接狩獵而歸的人。路上偶然有人朝她笑着點點頭,她同樣笑着回複。誰也沒看出她雲淡風輕的外表下,沒有把握的心。
宋時微很快在一衆女眷之中找到了高露雲,在走過去的路上高露雲也看到了她。兩人相視一笑,走近後宋時微便挽住了高露雲的手臂。
“怎麼樣,這大圍山風景有趣嗎?”說罷歎了口氣,“隻可惜我沒陪你一起”。
高露雲不知道自己是被宋玄祁想法設法調走的,也不知道宋時微的這番遭遇。宋時微不希望他們知曉這些事情,然後未自己擔憂。于是笑了笑,寬慰道:“改日我們再約着去遊玩。”
“那就這麼說好了。”
很快便陸陸續續看到有人回來了,宋時微朝着狩獵回來的方向看去,很快便看到了江淮直。他回來得很早,宋時微同高露雲分開,朝着江淮直走去。
江淮直見到她後笑了笑,然後縱身下馬朝她走來。
宋時微下意識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确認看有沒有受傷。好在他除了額間有些許汗水,之外一切都好,甚至看不出半點狼狽。
江淮直走到她面前停下,輕聲喚道:“阿棠。”
短短兩個字,莫名讓宋時微心安。以至于她差點脫口而出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他,她就是宋時微。但當看到江淮直眼底的情愫後,又悉數咽下。
她淺淺一笑,“可還順利?”
江淮直指了指後面陳息提着的獵物:“一切順利。”
宋時微順着江淮直手指的方向看 過去,陳息手中提着兩手的獵物。她突然開始懷疑,江淮直的騎射可能是出乎自己意料的好。
他射中的獵物其實不多,剛好符合他給人的印象,一個會點騎射的文臣。江淮直早早便回來,想來是早早便射好了這些。他身上也不見狼狽,這一切都是他算計好了。既不出挑,也不會太差。
晚上還有宴席,宋時微先陪江淮直回去更衣,然後兩人一起去了宴席。宴席的座位同昨日不太一樣了,他們兩人身邊換成了别的人家,沈重和高露雲坐到對面去了。好在大部分的人座位都要些許轉變,所以應當隻是偶然。
既然是宴席,宋時微自然也能看到宋玄祁。宋時微能在幾次餘光之中,感受到宋玄祁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起先她說服自己不要在意,但是就連一旁的江淮直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可是發生了什麼,總感覺你心不在焉。”
宋時微定了定神,看着江淮直搖了搖頭:“沒什麼,事已至此,心中難免擔憂。”
江淮直看着她,眼神複雜,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他隻是夾了一塊點心,放在宋時微面前的碟子中,“不要想那麼多,有什麼事可以同我說。”
宋時微笑着點了點頭,夾起那塊糕點放進嘴裡。
顧景自盡一事詩在秋狝第三日傳到京都的,消息在京都之中流傳開來前,宋弘和就先一步收到了消息。
在收到消息後沒多久,就将江淮直喊了過去。那時宋時微正和他在一起,兩人剛得知宋弘和收到了消息。此時召他去,想來就是顧景死前的那首詩,要他慌了。于是要在江淮直得知這個消息之前,讓他知曉易大将軍有異動。免得等消息傳開後,他再動手引人懷疑。
江淮直走後宋時微便在帳子裡等消息,心中還是放心不下宋玄祁的那番試探。可是如今宋時微都未曾收到宋玄祁亦或者是宋弘和的試探和詢問,她屬實摸不清宋玄祁究竟想幹什麼,也不知道他是否對宋弘和說過這些事。
宋玄祁這般試探之後又沒有半點後續,屬實讓人心慌。宋時微思考過很多種應對方法,但卻無處可施。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今這般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江淮直這一去便許久都未歸,顧景去世一事已經在京都之中傳開了。就連在這大圍山之中,都隐隐有人在談論。隻是能參與秋狝之人,大都也知曉顧景詩中的意思。
畢竟阿棠二字,已經足夠讓人忌諱。所以哪怕有人知道消息了,也都是私下聊聊,并未有人大肆傳揚。
……
江淮直來到宋弘和的帳子中,宋弘和坐在上面的椅子之上。江淮直微微低頭,走到中間跪地行禮,然後聽見宋弘和讓他起來。全程他都沒有擡頭看,但是卻能清楚得感受到,宋弘和的目光,從他踏入之時就一直盯着他。
像是想将他盯穿,看透。
江淮直剛剛已經收到消息了,老師去世的消息已經快傳到京都了。既然快到京都了,那宋弘和自然也知曉了。所以宋弘和這般盯着他看,就是想看看,他是否知道。
宋弘和沒開口,江淮直也就這麼淡然地站着。兩人似乎陷入了一種恨微妙的僵持之中,一個在探究,一個在隐藏。
片刻後,宋弘和從椅子上站來起來,緩緩走到一旁的桌子邊坐下。然後朝着江淮直招了招手,語氣和善:
“思年,過來吧。”
江淮直應了一聲,然後走到宋弘和面前。宋弘和指了指他旁邊的桌子,“坐吧”。
江淮直彎腰:“臣惶恐。”
宋弘和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到了椅子之上:“朕說要你坐,那便坐。”
江淮直隻得順勢坐下。
一旁的宦官立馬給兩人上茶,不是之前一直貼身跟在宋弘和旁邊的朱公公,變成了一個年輕的,是之前宣和殿中那個叫馮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