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邊轉身朝着屋内走去,沒有半分停留。獨留江淮直在原地,他站了許久才似回過神來,擡腳朝文思居走去。
變法一事開始後,宋時微和顧景邊加快了手裡的進度。變法一事絕不可行,所以要在此之前揭發宋弘和的罪行。
自那日對峙後,宋時微與江淮直的關系降至冰點。
偶爾遇到,宋時微甚至連目光都刻意避開。江淮直亦不勉強,每日早出晚歸。偶爾在廊下相遇,也不過是冷淡颔首,仿佛他們真的隻是陌路人。
那封和離書,江淮直也簽好字後立刻還給了宋時微。
轉眼,除夕已至。
按照大雍慣例,除夕夜全家需聚在一處守歲。江母孫芸早早命人備好酒菜,又親自剪了窗花,貼在廳堂各處。
宋時微無法推辭,隻得換上正裝出席。
她踏入正廳時,江淮直已在席間。他今日未着官服,隻穿一件靛青色錦袍,襯得身形修長挺拔。見她進來,他擡眸看了一眼,又淡淡收回視線。
孫芸笑着招呼她:“阿舒來了?快坐。”
宋時微整理好情緒,笑着行禮入座,刻意選了離江淮直最遠的位置。
席間,孫芸絮絮叨叨說着家常,又提起往年府上的規矩:“淮直,待會兒寫春聯的事,還是你來。”
江淮直執筷的手微微一頓,随即平靜道:“今年讓旁人寫吧。”
孫芸詫異:“往年不都是你寫的嗎?”
江淮直柔聲答道:“手傷了,握筆不穩。”
孫芸焦急看向他的手:“怎麼傷的?嚴重嗎?有沒有看大夫啊?”
林清歌聞言,下意識看向他的手。
剛剛還未曾留意,現在看過去,他的手腕間确實纏着一層細布。
江淮直耐心答道:“處理公務時不小心扭到了,不嚴重,已經看過大夫了,大夫說休養些時日就好。”
孫芸點了點頭:“沒大礙就好,你下次可得注意些。”
宋時微看着兩人的交流,江淮直确實是個孝子。宋時微和孫芸這段時間的接觸下來,孫芸也是個極為明事理的長輩。
所以她實在想不明白,孫芸怎麼會允許自己的兒子在外面那些事。也想不明白,依照孫芸的秉性,按理來說江淮直不會是這般樣子。
孫芸歎氣:“那今年誰來寫?”
廳内一時靜默。
片刻後,孫芸目光一轉,笑吟吟看向宋時微:“不如阿舒來寫?”
宋時微一怔,還未開口,孫芸已吩咐丫鬟備好筆墨紅紙。
江府人少,除了江淮直之外,好似也隻有宋時微寫最合适了。她無法推辭,隻得起身走到案前,執筆蘸墨。
春聯是孫芸一開始就想好了的,江淮直知道,于是站在一旁念。
紅紙鋪開,宋時微則順着他念的提筆寫下上聯。
“歲歲平安福滿門”
宋時微成為沈棠舒後,也苦練過字迹,以免出錯。
“下聯是元水逢春生百福”
宋時微提筆寫下,第一個字還未寫完,江淮直打斷道:“不是這個元”
筆尖一頓,宋時微蹙眉。
“那是哪個字?”
話說出口,宋時微才意識到她話語中帶着的不快,江淮直主動擔任主修官後,宋時微很難對他有好脾氣。
江淮直也不惱,隻是左手執筆,在錯字旁補上正确的“源”字。
宋時微看着他寫下的那個字,頓時渾身一僵。
這字迹……
她太熟悉了。
她猛地擡頭,正對上江淮直沉靜的目光。
他神色如常,仿佛隻是随手一寫,可她的心跳卻驟然加快。
宋時微整理好情緒,将對聯寫好。
等回到自己屋内時,立馬從袖口中掏出江淮直寫下的那個“源”字,然後從匣子裡找出一封信件。
筆迹的起承轉合,收筆時特有的回鈎,幾乎一模一樣。
江淮直左手寫下的字,與春生先生的字如出一轍!
宋時微呼吸一滞,仿佛有人突然掐住了她的喉嚨,一個難以置信的想法在宋時微腦海中浮現。
屋内炭火盆噼啪作響的聲音,門外丫鬟走動的聲音,全都退得很遠很遠。耳邊隻剩下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聲,像擂鼓般震得太陽穴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