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微笑了笑：“如此便夠了，多謝阿婆。”

那阿婆見宋時微這般好說話，于是也笑了：“不用謝，你們先換，我在門外替你們守着。”

說完阿婆便出去，然後替她們關上了房門。

阿霧早就從馬車上拿來了幹衣裳，三個人身上都有些濕了，于是都換了幹的衣裳。

念春和阿霧先幫着宋時微換衣裳，等她換好後，兩人猜各自開始換衣裳。

換好衣服後的宋時微在一旁等着，聞着香火的味道。于是突發奇想，走過簾子，來到那香台面前。

她走得近了些，看着那香台之上的三塊立牌名字什麼的大都看不清了，但是日期倒是還能隐約看見些許。

宋時微身子微微向前，認真地辨别上面的字。然後在看清上面的字後，猛然頓住，站在原地像失了神。

靖和八年八月初八。

江都水患那日。

這戶人家，是江都留下的幸存者。

念春和阿霧很快換好衣裳，見宋時微呆愣在原地。腳步頓了頓，然後柔聲喚道：“小姐？”

宋時微回過神來，下意識應了句“嗯？”

阿霧道：“我們換好了，可以出去了。”

宋時微恍惚地點了點頭，腳步卻沒有動。隻是将視線再次放到面前的香台之上，念春和阿霧不明所以，但是誰也沒開口再說話。

片刻後，宋時微朝着那香台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然後看向念春和阿霧，“你們也來拜一拜吧，這是江都難民。”

阿霧瞬間就明白了宋時微這突如其來的異常是為什麼了，她先反應過來，然後站在宋時微身後側，朝着那香台行禮，念春反應過來也同樣如此。

結束後，宋時微又盯着它們看了一會，才輕聲道：“走吧。”

打開房門，那阿婆果然就在門口守着。見她們出來了，笑道：“換好了啊。”

宋時微看着面前笑得慈祥的老人，心中頓時五味雜陳。她同樣笑了笑，回答道：“換好了，多謝阿婆了。”

阿婆擺了擺手，“都說不用謝了。”

宋時微擡腳朝外走去，再買過門檻的那一瞬，腦海中頓時閃過一絲光亮。她猛然轉過身，看向那香台之上，最中間的那盞燈。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燭火，身子有一瞬間的顫抖。

阿婆見她不動了，開口問道：“怎麼了姑娘，可是落了什麼東西？”

宋時微搖了搖頭，看向阿婆，語氣微微顫抖：“阿婆，那是一盞長明燈嗎？”

阿婆看向那香案上的燈台，眼底一黯：“是的。”

“那燈是給誰點的？”

像是提及了傷心事，阿婆的語氣變得悲哀：“我們是江都遺民，自重新定居後，家家戶戶都會點上一盞長明燈，紀念故人。”

宋時微像是松了口氣，回答道：“想來家人泉下有知，也在想念着你們吧。”

阿婆笑了笑，“不是家人，是一位恩人。”

這句話要宋時微愣在原地，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靜止了一般，嘈雜的雨聲也聽不見了，腦海中隻有了緣大師那日的那句話。

“宋時微，你身上承擔着千千萬萬人的願望。死去的千千萬萬江都百姓，盼你還他們一個真相。而活着的千千萬萬人，為你鳴冤祈禱。”

原來是這樣。

她臉上僵住，雙眼圓睜，眼眶泛着微微的紅。身體不自覺的顫抖，然後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念春站在一旁不明所以，但是阿霧卻好似猜到了些，于是上前扶住宋時微。

阿婆沒留意她的異常，隻是道：“外頭有風，都快回屋吧。”

阿婆走在前面，阿霧看向宋時微，輕聲道：“殿下……”

宋時微低下頭，掩去眼角的淚意：“走吧。”

念春走在後面，關上了那扇門。門關上的最後一瞬，宋時微轉過身，再看了那燭火最後一眼。

宋時微回到衆人烤火的屋内時，他們正在閑聊。元昊替那阿爺把着脈，江淮直和顧修然便偶爾同那阿爺說上幾句話。隻不過他們兩都不是話多的，但元昊是個話多的。

見宋時微回來了，江淮直起身上前迎她，見她臉色不太好，于是開口問道：“可是哪不舒服？”

宋時微搖了搖頭，“晚上我再同你說。”

江淮直聽她這麼說了，于是也不再追問，隻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