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侍從窮追不舍,卻也被這無盡的雨水拖住了步伐。
楚暄尋了大半個時辰,眼淚差點兒出來了,就在他感到絕望時在拐角昏暗的燈光下看到一個瘦小模糊的身影,他眼睛一亮,趕緊沖過去。
“阿轍!!”
林轍聞聲怔住,透過層層雨簾,在一片模糊的漆黑中将來人看得清清楚楚,雨水将他渾身上下沖刷得狼狽不堪,碎發遮擋下的雙眼射出星子般的光芒。
“哥、哥哥……”
“你去哪裡了!怎麼自己往外跑!”楚暄幾乎是用吼的,聲音震蕩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中,這聲音中混雜着怒氣、責備,更多的是心疼。
他猛地拽着林轍的胳膊拖進自己懷中一把抱住,早已顧不得手中的傘被風吹飛到數丈外,全身凍得冰涼,懷中傳來的洶湧澎湃的心跳聲卻讓他感到融融的暖意。
幾名侍從終是趕了過來,立刻為二人撐起傘護着送上馬車,往相府的方向駛去。
馬車内,林轍像是從水裡撈出來,全身上下都在滴水,瑟縮在座椅上,雙手仍舊緊緊環胸抱着,緊張地看着身旁的楚暄。
“哥哥,對、對不起,我、我惹你生氣了……”林轍聲音輕細,顫巍巍地看着楚暄,身子略微發着抖,像隻即将被主人逐出家門的小狗,覺得無地自容。
楚暄被他這恐慌的眼神刺得心裡發緊,回想方才自己過于急躁情緒崩壞,該是吓着他了,楚暄淡淡一笑,往林轍身邊挨坐過去,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道:“沒有,我沒生氣,方才是哥哥吓着你了,下大雨的,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
林轍盯着他眼睛中柔和的神光,漸漸放松下來:“我、我來找哥哥,下午起來,發現你不在,害怕……”
“傻瓜,我不過是出去了一下,又不是不回來了。”楚暄摸着他的背脊,見他一直縮着脖子,雙臂環胸,全身濕透,想是冷得難受,盡管車内炭火融融,可這一身濕衣服穿着怎麼也暖不起來,可眼下自己上身衣袍也跟水裡泡過似的,隻得趕緊回去。
“再忍忍,我們馬上回府了,先洗個熱水澡再吃晚飯。”
“好。”林轍笑着點頭,手又緊了緊。
回到府上,楚暄吩咐下人在浴盆注滿熱水,拉着林轍走進浴房,擯退下人,除去自己濕漉漉的外袍後去扯林轍的衣衫。
林轍有些不好意思卻不敢表明,盆中熱水蒸騰出的白煙彌漫于整個室内,将他的小臉蛋熏得紅潤了些,尤其被楚暄觸碰到雙手時,兩隻耳根子蒸熟了似的。
楚暄見他愣神伫立着,仍舊雙手抱胸揣着衣衫,不禁笑道:“這裡頭不冷了,快把上衣脫下,到熱水裡泡會兒。”嘴上說着話,身體力行拽開林轍的手臂,将他衣袍一件件除去。
就在隻剩最後一件裡襯時,林轍終于有了動作,卻趕不上楚暄扯下裡襯的速度,而下一刻,楚暄愣住了,他盯着林轍懷中的兩塊餅以及那印在雪白肌膚上,半個巴掌大小刺眼的紅痕。
林轍沒注意到對方的神色變化,像是早已備好什麼大事,興沖沖地将兩塊餅取出捧到楚暄跟前:“哥哥,這餅還是溫的,我看它挺香的,就買了兩塊,給你。”
楚暄神情懵懵的,看了眼跟前的燒餅,目光卻凝聚在那道紅痕上,沉聲問道:“這傷怎麼回事?”
“哦,這個。”林轍低頭,一隻手摸了摸紅痕,“我怕它涼了,就貼身捂着,還好沒冷着,哥哥可以直接吃!”他的眼睛亮閃閃的,滿懷期待地看着楚暄。
楚暄鼻尖酸澀,喉嚨卻像是哽住了,想說點什麼卻發不出聲,憋得雙目通紅,他垂下眼,接過餅,頓了頓,大口咬了下去,使勁地嚼,嚼着嚼着,眼淚一顆接一顆地從眼眶掉了出來。
林轍起初還滿心歡喜地看着楚暄吃着正香,卻在看到他流淚時笑容僵住,快速上前拉住他的手:“哥哥,是不是這餅很難吃,别、别吃了!”
“沒有,很好吃。”楚暄聲音略帶哽咽,抹掉臉上的淚水,笑着摸了摸林轍的頭,“另一塊給你,吃完再洗澡。”
林轍眼睛直盯着他,擔憂問道:“那、那你怎麼哭了,哥哥是不是不喜歡吃這些?”
“不是,我是開心,阿轍謝謝你。”楚暄笑道,“等先生回來了,我們也給他買幾塊。”
看着楚暄的笑容,林轍也笑了起來,接過餅點頭道:“好!我帶哥哥去買。”又擡手輕輕擦去楚暄眼角的淚水,“哥哥,不哭,哥哥笑起來好看。”
楚暄捏了捏他的臉頰,笑道:“好,你也快吃,洗完澡我們去吃飯。”
洗完澡後二人身子都暖了,侍從備好了姜茶讓他們喝下。
楚暄心血來潮幫林轍擦頭發,擦完以後又梳着玩了一陣,一邊梳一邊感慨:
“你頭發真順,又黑又濃密,又細皮嫩肉的像個小姑娘似的,要是個女子長大後一定很多人想跟你成親?”
“成親?”林轍眨着大眼睛,透過面前的銅鏡看着楚暄。
楚暄一邊給他編小辮子,一邊說:“對,成親之後的兩個人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就像爹和娘一樣,也有自己的家。”
林轍聞言坐正身子,無比認真道:“那……我想和哥哥成親!”
楚暄愣了愣,撲哧一笑,停下手中動作,食指輕撮林轍的臉蛋:“我們都是男人,成親隻有男人和女人才可以。”
林轍恍然大悟,有些失望:“可是……我想和哥哥永遠在一起……”
楚暄牽起他的手,與他拉鈎:“會的,不管成不成親,哥哥都會和阿轍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