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什麼?”
“斷了那些想嫁給你的女子們的念頭。”蘇遇珩拍拍這顆好奇的小腦袋:“還有兩個,快找找。”
“如果是晚上用的話,我隻能想到烽火、狼煙、鳴镝這些了,可我隻在畫本裡見過。”溫維浔倚靠着書架,一時有些躊躇:“這些有聲音、氣味或者顔色,在黑夜裡會比較清晰明顯、易于分辨。”
“若我有朝一日上了戰場,必得聘你為軍師,方可百戰百勝。”
“我猜對了?其實我懂的其實都是紙上談兵。”
“怎麼會?你可是戰無不勝的溫大将軍唯一的女兒。”
溫維浔不語,在房内踱起步來。
她湊近去看牆上的幾幅畫,仕女圖、仙鶴圖和黃發垂髫山中行進圖。
視線随着手指在圖畫上移動,描摹着筆觸的起承轉合。
她的視線停留在最後一副圖上:仙道清雅的白胡子老爺爺,領着東張西望的小書童往深山更深處行進,小書童并不看前路,滿眼盯着旁邊樹下的小松鼠。
他探着身子,背上的書簍有些歪斜,他隻能伸出一隻手扶着書簍,另一隻手掐着腰,保持好姿勢,以免吓到小松鼠。
那隻小松鼠也沒察覺到他,它嘟着粉色的小嘴巴,臉上褐色的條紋随着嘟嘴的動作舒展開來,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懷裡的松果,毛茸茸灰褐色的大尾巴和尖尖的耳朵都警惕地翹起。
她注視良久,而後微微一笑,試探着撫摸上那顆松果。
“小心!”蘇遇珩飛身撲過來,溫維浔轉身看他,卻撞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從耳側傳來,視線完全被挺拔的身軀擋住,隻聽到一聲重物墜落的聲音。
溫維浔無暇去顧及這個開關到底是什麼意思,她被蘇遇珩的雙臂圍繞、籠罩在懷裡,一時慌了心神。
蘇遇珩還停留在“劫後餘生”的狀态裡,沒有說話,一室寂靜無人打破。
溫維浔努力平定好心神,嗓音溫軟解釋道:“這本應是一顆沒有成熟的松果,因為漫山遍野開了迎春花,老人和孩童都穿着春衫,季節應當是春天。春天的松果,沒有成熟,呈青綠色,表面像鱗片一樣。可是這顆松果,深褐色、表面裂開一半,我就想摸摸看,是不是暗藏玄機……”
蘇遇珩才從為她擔驚受怕的狀态中慢慢恢複過來,蹲下來看那個從承塵上墜落的架子。
溫維浔也跟着蹲下來。
蘇遇珩引着她看這個木架的四周:“這個機關,一旦啟動,會很快墜落下來,四周蜷起,繩索打開捆緊,确保來人沒有逃脫的機會。”
他又站起身,擡手按動畫上小書童的書簍,繩索收起,四周打開,木架重新升上去,和尋常正廳的承塵設置别無二緻。
溫維浔長籲一口氣,感歎道:“不知我們上郢城東頭的隋木匠,有沒有這個手藝。”
蘇遇珩從容回答:“有沒有這個手藝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沒有這份心意。”
溫維浔抿起嘴角,斜睨他一眼:“那最後一個機關呢?我也算是猜對了兩個,最後一個就直接揭曉答案了吧?”
蘇遇珩走向會客桌,茶竈與筆床、瓦盆井井有條地放置在桌上,他示意溫維浔坐在另一側的椅子上。
他的手放在桌下,開口道:“把手給我。”
一雙纖細白皙的手遞了上來。
蘇遇珩大掌覆了過來,又覺不妥,隻捏了捏溫維浔細嫩小巧的指尖,引着她的手指往前探索。他徐徐開口道:
“這個茶竈是固定的,茶竈正對着桌子的另一面,我安裝了一個彈簧,你動一下它,屋頂就會飛出一支鳴镝。如果意識到和你對坐交談的人不對勁,就這樣發信号。晴天雨天下雪天,白天黑夜,都可以用。”
“我訓練了五十個身手了得又忠心耿耿的護衛,住在附近随時待命,若鳴镝升起,那麼無論何時,他們都會快速出現在你眼前保護你。”
“我知道,以你的性格,除非迫不得已,否則絕不願意尋求外援。但是上京城有上京城的危險,無論何時,請你相信父親、相信我,不要一意孤行,好不好?”
溫維浔堅定點頭:“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的。”
她望着這一屋的心血,這被伯父伯母勒令去除後仍留存的三個精巧機關,一家人對她的疼愛惦念,讓她說不出多餘的漂亮話去感謝。
另一方面,是不是也說明了,上京城的兇險,超乎了她想象?
她仍在沉思中,蘇遇珩擡眼看到了書架上小桌子投來的光線,他匆匆站起:“想來是父親那邊有音訊了,我去瞧瞧。”
溫維浔點點頭,目送他大步走出了屋子。
跨出屋門的一刻,他又折返回來。
溫維浔訝然。
蘇遇珩的臉頰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潮紅,掏出袖子裡的一管藥膏:“進府門的時候,我讓松柯找府裡的大夫配了一副藥,你每晚睡覺前敷在臉上,晨起後洗掉,便不會留疤。要是敷上後不舒服,記得和我說。”
她差點忘了上午城門口趙紫儀的鬧劇,打開盒蓋,藥膏裡淡淡的梅花香氣萦繞鼻尖。
溫維浔聞着藥膏的味道,想起池岸邊向陽處那排含苞待放的梅花,愣在了原地。
他從哪知道她喜歡梅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