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依沒有察覺,她隻是一想到這樣的生活要持續一學期,她就特别頭疼,“值日這種處罰,看似很好做,實際上很難的。”
每天早上提前半小時來掃地,每天晚上推遲半小時來拖地,每節課下課還要擦黑闆、倒垃圾、打水。
冬天出去倒垃圾很冷的。
還有擦黑闆,她真的很讨厭擦黑闆。
粉塵很嗆,每擦一次,她的身上、頭發上就要沾滿粉筆灰。
偏偏陳智傑和郭潤雨都想不起來要幹活,隻有她一個人悶頭做。
有些事不提還好,一提就勾起南依心中的苦水,“黑闆一點都不好擦,化學老師和物理老師都好高,闆書寫在黑闆頂上,我都擦不到。”
話像管不住的水龍頭,她語氣喃喃,“數學老師倒是沒那麼高,但他寫闆書很用力,普通的黑闆擦擦不幹淨,要用抹布……”
?
徐曜越聽越不對勁,怎麼還說起值日了?
南依平時話少,這會卻像個碎碎念小貓,“有一次我倒完垃圾,小敏說她愛豆的小卡可能在裡面,我又陪她去外面翻了很久的垃圾……”
“總之,”她總結性發言,“真的沒那麼好做。”
徐曜耐心聽她說完,平靜回應,“聽得出來。”
緊接着他又問,“這次是不想值日,那上次呢?”
“上次?”南依歪頭想了想,恍然道,“啊,你是說作證那次。”
徐曜:“嗯。”
南依如實道:“上次是因為我想這樣做。”
徐曜問:“你因為幫我說話得罪老師,不後悔?”
南依表情認真:“不後悔。”
他曾經遠遠看到過她和張秋對峙。
她說,她隻是想做,她認為對的事情。
自那之後,他時常在想,她認為對的事情,會是什麼事情?
溫順敏感的女孩在說這句話時,又會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徐曜将手撐在兩腿上,不自覺湊近幾分,“為什麼?”
南依聲音輕輕,“他們冤枉你了,我以前,也被冤枉過。”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垂眼,長而密的睫毛像羽扇,“我知道這種感覺不好受。”
徐曜攥了攥拳,又松開,“所以……”
南依重新擡起眼,“所以冤枉是不對的,偏見也是不對的。”
黑白分明的眼清澈到沒有一絲雜質,溫柔又堅定。
是了,就是這樣的神情。
儲物間的牆上挂着老舊的鐘表,秒針按部就班地移動着,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門外的人走過了一波又一波,時不時傳來嬉笑打鬧的聲音。
徐曜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良久,他低聲道,“好,我知道了。”
他說:“謝謝。”
第一次,鄭重其事的。
其實她早就感受到過他的謝意。
南依也輕輕笑開,聲音像涓涓細水,“不客氣的,我也很感謝你。”
互相道謝,有來有往。
想知道的事終于有了答案。
想到時間不早了,徐曜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下擺,“回去吧。”
說完,他伸手去擰門把手。
身後的南依卻忽然開了口,“那個……”
徐曜腳步停頓,“嗯?”
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面對面聊天,第一次說過這麼多話,氣氛剛剛好。南依想到郭潤雨的委托,總覺得應該趁着這時候一并說了的。
于是試探地開口問,“你能不能……以後早點來上課,盡量,不要遲到。”
說着說着,底氣又洩了點,她嗫嚅道,“不然真的要一直值日了。”
徐曜轉過身:“好啊。”
居然這麼快答應了?
南依驚訝地看他。
徐曜問她,“還有嗎?”
南依有些不确定:“我可以說嗎?”
“可以,”徐曜微微揚着唇,“我今天心情好,你随便說。”
這樣嗎?
南依凝神想了想,決定抓住時機。
目光掃過他的衣服,南依道,“校服!穿校服!每天進校門都要檢查的,你可以到教室來換掉。”
“嗯,”徐曜與她對視,“還有呢?”
“還有抽煙,學校裡不能抽煙的。”
她一連說了幾條,徐曜都耐心聽着。
說到最後,連南依自己都覺得要求似乎過于多了。為了表明不是自己的個人意願,她又補了句,“我沒有想要得寸進尺。”
“我們是一個團體,”她一本正經道,“老師說了,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滿臉認真,神态和語氣有着不符合年齡的“老成”,像披着教導主任衣服的小綿羊。
徐曜忍了忍,沒忍住,蓦地輕笑出聲。
南依一頓,有些不解地看他。
又,又是她說錯了嗎?
“嗯,好。”徐曜低低應了聲,随即彎下腰,與她平視,“那你監督我吧。”
他閑散地提着嘴角,唇邊有兩個淡淡的弧度。一雙好看的眼裡,帶着明顯的笑意,直白而深邃。
臉上又莫名微微發燙。
南依快速眨眼,“什,什麼?”
“我說,從今天起,你監督我吧。”他故意放慢語速,幾乎是一字一句道,“小—監—督—員。”